“来,录了!三、二、一——说!”菜头稳稳架住摄像机,取景框的红灯在日光下明灭不定。王导紧盯着吴斜,眼底泛着发现爆点的兴奋,浑然未察觉对方低头时唇角闪过的笑意。
“你们还是回去吧。出发。”话音未落,吴斜利落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引擎轰鸣骤然响起。
王导追了两步又顿住,眼珠一转,冲树荫下的黎蔟和张白安挥手:“小兄弟!要不你们也讲两句?”菜头迅速调转镜头,将两人身影框入画面。
黎蔟眼皮未抬,踢开脚边碎石径首上车。张白安戴着墨镜,镜片映着蓝天,径自跟在少年身后。车门“砰”地关上时,王导举着手臂僵在原地,摄像机红灯仍倔强闪烁。“哎,算了算了。”他泄气地摆摆手,只得挥手喊“收工”。
黎蔟手肘撑着车窗,望着后视镜里逐渐变小的王导和菜头,转头问将车窗全部摇上的吴斜:“为什么不带上他们?人多力量大。”
吴斜指尖敲了敲方向盘,空调冷风拂过后颈:“人多,麻烦也多。”
张白安将兜帽重新拉起,黑色布料几乎遮住眉眼,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他安静坐在车座上,手指白皙修长,随颠簸轻蜷又舒展。
黎蔟百无聊赖地戳他兜帽,肩膀不时擦过他的胳膊,却未打破这份静谧。
吴斜转动方向盘的手突然顿住。后视镜里,两个少年的身影在光影中交叠,恍惚与记忆重合——西王母宫幽长甬道里,小哥走在最前,胖子举着工兵铲絮叨,自己攥着手电筒又怕又兴奋。此刻看着黎蔟的鲜活与张白安的沉静,他喉头不禁发紧。
“等黑瞎子摸完骨就知道了。”吴斜着方向盘,目光扫向张白安垂落的手腕。那处若隐若现的暗色纹路,总让他想起小哥后颈的麒麟纹身。
若真是小哥的双生兄弟或亲生儿子……想到这,他胸口泛起久违的热意。
车队碾过碎石的震动中,后排传来细微布料摩擦声。张白安将兜帽又紧了紧,动作轻缓似在掩盖什么。
吴斜望着远处沙丘轮廓,摸出烟盒又放下——若真成了侄子,往后得少抽烟了。
“老父亲心理”突然冒出来,他忍不住笑出声。沙漠风卷着细沙扑打车窗,他却在想象中勾勒画面:教孩子打枪、带他去潘家园淘货、听他讲小哥的故事……
王导望着吴斜车门紧闭,急得团团转,转头跑到马茂年的路虎旁。车窗降下一条缝,露出半副墨镜和胡茬,声音混着音乐漏出:“能跟,但得守规矩。不听话出事别赖我们。”
“一定听招呼!”王导点头如捣蒜,“全组都带了GPS,绝不拖后腿!”身后菜头捆三脚架时手一抖,设备箱砸在沙地惊起沙蜥。
车窗“刷”地升起,马茂年车队率先发动,沙尘劈头盖脸袭来。王导呛得咳嗽,仍笑着朝车尾挥手,转头冲队员喊:“快上车!关老师他们是活地图!”
曾爷抱牛皮笔记本上车时,干花标本掉落。陈超弯腰捡拾,地质锤磕在车门惊得黎蔟缩脖子。
张白安垂眸盯着交叠的手指,腕间纹路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他清楚,这支临时队伍没人真正懂前方的危险。
吴斜从后视镜瞥见纪录片团队的车摇晃着跟上,王导扒着车窗对镜头比耶,不禁轻笑。黎蔟探头:“笑什么?”
“没什么。”吴斜指尖敲了敲方向盘,远处沙丘被晚霞染成血色,“只是觉得,有些人总把危险当热闹看。”
张白安抬手将兜帽紧了紧,阴影里的嘴角微微抿起。他知道,沙漠的热闹从不在镜头里,每粒沙子下都藏着会呼吸的陷阱。而这些人,很快就会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