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落地窗将秋日阳光筛成碎金，在深胡桃木会议桌上流淌。温敏儿攥着数位板的手心沁出汗，屏幕上敦煌赛博风的分镜图随着呼吸微微晃动。投影仪蓝光映在她侧脸，发间蓝丝带随着空调风轻轻颤动，仿佛随时要飞向画中的数据流银河。
"这里的机械飞天，能不能增加些敦煌藻井的纹样？"客户指尖重重敲在投影幕布上，震得温敏儿后颈发麻。她慌忙调出备用方案，数位笔却在平板上打滑，在飞天裙摆处划出一道突兀的墨痕。
许航坐在斜对面，喉结不自觉滚动。他看着温敏儿抿紧的嘴唇，想起画室里她调整画布时专注的模样，此刻却像被乌云笼罩的月亮。当客户开始质疑配色方案时，他悄悄把水杯往她那边推了推——这是他们第三次合作会议，他记得她总在紧张时口干。
变故发生在刹那之间。温敏儿伸手去够水杯，袖口却勾住了咖啡杯柄。深褐色的液体如惊涛骇浪般倾泻，朝着铺满设计图的桌面席卷而去。许航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起身，用随身笔记本狠狠盖住最关键的主视觉图，咖啡在米白色封面上晕开狰狞的花纹。
时间仿佛被拉长。温敏儿的惊呼、客户的抽泣、咖啡滴落在地毯的闷响，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许航低头查看笔记本下的图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西装袖口也被浸透，深褐色的咖啡渍在藏青色面料上蜿蜒，像极了温敏儿画中肆意的笔触。
"对、对不起！"温敏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抓起纸巾慌乱擦拭。她发梢扫过许航手背，带着画室特有的松节油气息。当她抬头时，许航看见她睫毛上悬着的泪珠，突然想起地铁里那个倔强擦拭画稿的女孩。
"幸好抢救及时。"他举起滴水的笔记本调侃，封望着他袖口的污渍，忽然噗嗤笑出声，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许航，你现在像被泼墨仙人袭击了。"
会议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客户看着两个浑身咖啡渍却笑作一团的年轻人，表情从错愕转为无奈："要不今天先到这里？"临走前，客户忍不住摇头："从没见过被咖啡毁了方案还能笑出来的。"
保洁阿姨收拾残局时，温敏儿还在对着许航的袖口憋笑。夕阳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她的影子与他的重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剪影画。"我请你喝咖啡赔罪吧？"她掏出手机，"不过这次绝对不会再打翻了。"
街角的咖啡馆飘出焦糖玛奇朵的香气。温敏儿坚持要选户外座位，说是要让晚风"吹散霉运"。她取下发间蓝丝带扎住被咖啡浸湿的一缕头发，在暮色中宛如跳动的音符。"其实今天......"她搅动着杯中的奶泡，"你挡图纸的样子，特别像电影里英雄救美的桥段。"
许航低头啜饮美式，苦涩在舌尖蔓延，却不及心底泛起的甜意："那我这个英雄，是不是该有奖励？"话出口才惊觉太过孟浪，耳尖瞬间发烫。温敏儿的勺子"当啷"撞在杯壁上，溅起的奶泡落在她鼻尖，倒像是未完成的画。
夜色渐浓，咖啡馆的暖光在两人身上镀了层金边。温敏儿说起修复画作时的趣事，许航讲起项目组的糗事，咖啡渍的尴尬早己化作笑声。当服务生第三次来续水时，他们才惊觉己经聊了两个小时。
起身时，温敏儿的蓝丝带不小心缠在许航袖口的咖啡渍上。两人俯身去解，发梢不经意间相触。温敏儿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混着咖啡余韵，在晚风里酿成微醺的甜。"下次合作......"她解开丝带，指尖在他袖口轻轻一拂，"我保证准备两个杯垫。"
归途的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许航摸着袖口发硬的咖啡渍，忽然觉得这意外的印记，或许是命运精心安排的笔触。就像温敏儿画中那些看似突兀的水渍，最终都能化作独一无二的风景。而有些默契，早在咖啡泼洒的瞬间，就己悄然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