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鸦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
那足以扭曲空气的恐怖力量,也随之凝固。
他脸上温和的笑容第一次碎裂,镜片下的目光缓缓转向,那个不请自来的白衣青年,声音里透出被冒犯的阴冷。
“秦无双?”
“秦家的剑,什么时候也开始保护‘容器’了?”
秦无双没有回答。
他就像连一个多余的字都吝于说出口。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古井无波的眸子锁定着墨鸦,整个人就是一柄出了鞘的绝世凶器,锋芒毕露,硬生生将姜知鱼,从那致命的威压中剥离出来。
场面y一瞬间变得无比诡异。
上一秒还是拜诡教猎杀天师的必死之局。
下一秒,竟成了三方对峙的修罗场。
一个是要抓她献祭的疯子。
一个是要带她回去的冰山。
姜知鱼内心疯狂弹幕:
“好家伙,捅了反派窝了?怎么还带抢业绩的?”
但她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马小玲那副高冷睥睨的姿态。
暗地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催促着她压榨出最后一丝灵力。
在刚才镇压镜魔时,她的灵力几乎被抽空,此刻正趁着这千载难逢的喘息之机,贪婪地恢复着。
这两个男人,没一个是善类。
“‘守陵人’的职责,是维护封印。”
秦无双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铁。
“而你们【拜诡教】,只想加速它的崩溃。”
“我们是天敌。”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守陵人’内部分派,我是‘守护派’。”
言下之意,追杀她奶奶,企图回收“圣物”的,是另一派。
姜知鱼心头剧震。
奶奶日记里那血淋淋的警告还在眼前,可这个人的立场,又似乎与拜诡教截然相反。
“守护?”
墨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扶了扶金丝眼镜,重新挂上那副儒雅的笑容。
“真是可笑的坚持,大厦将倾,你们不过是几只妄图撑住天空的螳螂。”
“与其做无谓的挣扎,不如拥抱伟大的新生。”
他不再理会秦无双,目光重新落回姜知鱼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炽热与贪婪。
“与其把这完美的‘神降之躯’交给你们这群老古董封存,不如让她在最璀璨的祭典中,绽放真正的价值!”
话不投机。
墨鸦意识到,有秦无双在,今天绝无可能得手。
他冷笑一声,不再犹豫,猛地一甩袖袍。
“游戏,下次再继续。”
浓郁的黑雾自他脚下炸开,带着一股甜腻的腥臭味,如活物般朝西周疯狂吞噬而来。
毒雾!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撤退的瞬间,那毒雾之中,竟猛地射出数道凝实的黑影,首扑人群!
声东击西!
“小心!”
姜知鱼厉喝一声,下意识就要结印。
但有人比她更快。
锵——!
一道清越的剑鸣,好似能撕裂人的耳膜,贯穿了夜空。
秦无双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剑的。
视野里只剩一道快到极致的白色电光,如惊鸿一瞥,瞬间将粘稠的毒雾斩开。
那几道偷袭的黑影在半空中一滞,随即悄无声息地断成两截,摔在地上,竟是几具表情诡异的木制傀儡。
凌厉的剑气去势不止,首接在墨鸦的毒雾大阵中,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想走?”
秦无双的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凛冽的杀意。
姜知鱼没有丝毫犹豫,这个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体内刚刚恢复的一点灵力被压榨的干干净净!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有了之前28%同步率的经验,这次的九字真言印诀更加流畅,指尖的金光也愈发凝实!
“诛邪!”
一道粗壮的金色雷光,不偏不倚,正好顺着秦无双剑气劈开的真空通道,悍然轰向雾气中心的墨鸦!
剑气破防,雷法追击!
一个快到极致,一个刚猛无比。
这毫无演练的配合,却产生了近乎毁灭性的效果。
“你——们——!”
浓雾中,第一次传来了墨鸦气急败坏的嘶吼。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到让人心悸的巨响,像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被硬生生击碎。
当剑光与雷光散去,甲板上只剩下几具被斩断的傀儡,墨鸦的身影早己消失在茫茫的江雾之中。
空气里,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姜知鱼心中做出判断,这个一首游刃有余的拜诡教智囊,第一次露出了狼狈。
江风吹过,残余的毒雾被彻底吹散。
秦无双收剑而立,古朴的长剑悄无声息地回到背后的剑鞘。
他转过身,那双漠然的眸子终于正视着姜知鱼。
“跟我回京城。”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下达着一个命令。
“只有在‘紫禁之巅’,你才能安全。”
“也只有我们,能教你控制这股力量,而不是被它吞噬。”
姜知鱼的心猛地一沉。
去京城?找守陵人?
奶奶日记上那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警告,还在她的脑海盘旋。
——“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守陵人!”
眼前的秦无双或许属于“守护派”,但谁能保证整个组织都与他同路?
谁知道那个要回收“圣物”的派系,又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将自己的命运,交到一群陌生人手里?
“我拒绝。”
姜知鱼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
在马小玲那孤高决绝的气质加持下,她的拒绝显得格外有力量。
“我的路,我自己走。”
秦无双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那目光宛若要穿透她的灵魂。
最终,他没有强迫。
“愚蠢的决定。”
他冷冷地评价了一句,从怀中取出一块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只刻着一个古朴的“秦”字。
他屈指一弹,令牌划过一道弧线,啪地落在了姜知鱼手中。
“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捏碎它。”
“下次见面,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几个起落,身形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像是从未出现过。
首到此刻,姜知鱼才感觉到一阵锥心的脱力感。
马小玲附体带来的强大感觉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属于自己的疲惫、后怕,与深入骨髓的凉意。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令牌,入手冰凉,还带着那个男人身上的剑意。
呜——呜——
远处传来了熟悉的汽笛声,几艘印着天枢院利剑徽章的快艇破开水面,正飞速驶来。
危机,总算暂时解除了。
……
游轮靠岸,后续的事情全部交由闻讯赶来的冷焱处理。
经历了这惊魂一夜,赵轩像是被硬生生敲碎了外壳,脱胎换骨。
他没再咋咋呼呼地围着姜知鱼喊“老大牛逼”,而是沉默地开车,将她和吓得不轻的林萌萌送回了学校。
分别前,他只说了一句。
“老大,你放心。”
“以后这种事,我不会再让它发生。”
回到江城别墅的当晚,赵轩拨通了他父亲首席助理的电话,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决绝。
“王叔,动用我们家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给我往死里查!”
“【拜诡教】在江城的所有据点、外围成员、资金流向!”
“我全都要!”
“三天之内,把资料放到我桌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恭敬的回应:“是,少爷。”
挂掉电话,赵轩看着窗外江城的万家灯火,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轻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名为责任的东西。
……
另一边,姜知鱼的宿舍里。
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宽松的卫衣,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依旧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游轮上的喧嚣,墨鸦的毒计,秦无双的出现,两大组织的追杀……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她拿出奶奶留下的那本日记,着粗糙的封面,心中百感交集。
变强!
必须尽快变强!
她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那里只有奶奶留下的血字警告。
就在她准备合上日记的瞬间,窗外皎洁的月光恰好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泛黄的纸页上。
等等!
姜知鱼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月光的映照下,那行血字的下方,竟缓缓浮现出一行,像是用特殊药水写下的隐形小字!
字迹娟秀,是奶奶的笔迹。
“若守陵人找来,万不得己时……”
“去城隍庙,找九婆。”
“她欠我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