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阳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摇杆,小脸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着,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人流量”是以一种多么精准且突兀的方式增长起来的。
他现在只觉得运气真好,没被认出来,一进门就能玩个痛快。
“哇!姐姐!你看你看!差一点点就抓到了!”云沐阳懊恼地跺了跺脚,指着玻璃柜里那个憨态可掬的棕色小熊玩偶,转头看向晏九璃,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它怎么这么难抓呀!”
晏九璃站在他身后,双臂极其自然地环过他的腰身,下巴轻轻搁在他发顶,形成一个亲昵又充满保护意味的姿势。
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带着笑意和纵容:“笨阳阳,看姐姐的。”
她伸手覆上云沐阳操控摇杆的手背,带着他一起移动。
属于她的清冽玫瑰香将云沐阳温柔地包裹。
云沐阳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感受着手背上那温软细腻的触感和身后传递过来的、令人安心的体温。
他悄悄侧过头,看着晏九璃近在咫尺的专注侧脸,心跳悄悄漏了一拍。
周围那些若有似无的视线,他完全忽略了。
在他此刻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个抓娃娃机,和身后这个抱着他、教他抓娃娃的姐姐。
至于晏九璃是影后这件事?在他心底最深处,她永远只是那个会给他夹菜、会哄他睡觉、会因为他扭伤脚而心疼的姐姐。
那些闪耀的光环和万人瞩目的身份,在此时此刻的亲密无间面前,显得那么遥远和不重要。
“姐姐,这边这边!我要去试试那个大的!”云沐阳兴奋地指着不远处一台装着巨型毛绒兔子的机器,拉着晏九璃的手就往前跑。
晏九璃被他带着,脚步轻快,目光始终温柔地锁在他身上,任由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空旷(伪装的)商场里撒欢。
周围的“顾客”们努力维持着专业素养,但眼神里的羡慕和惊叹几乎要溢出来。
年轻的小情侣演员互相交换着“磕到了”的眼神;
推着空婴儿车的“妈妈”演员忍不住掏出手机,假装自拍实则疯狂对着那对璧人连拍;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更是凑在一起,压抑着兴奋的窃窃私语。
不远处的休息椅上,导演伪装成一个看报纸的中年大叔,报纸举得老高,眼睛却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是某个“顾客”偷偷发来的前方高清“路透”。
他激动得手指都在抖,飞快地在剧组核心小群里打字:「值了值了!这波血赚!晏老师这眼神绝了!云老师也太甜了吧!奖金翻倍算什么?这现场磕糖的快乐千金不换啊!都给我打起精神!演得像一点!别露馅!」后面跟了一串疯狂点头的表情包。
商场柔和的背景音乐流淌着,广播里适时地响起促销广告。
云沐阳拉着晏九璃的手,穿梭在“人潮”之中,从一个娃娃机奔向另一个游戏区,笑声清脆,完全沉浸在无人打扰(伪装的)的甜蜜世界里。
他丝毫不知,此刻他和他心爱的姐姐,正被无数双“隐形”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成为这个精心布置的舞台上,唯一真实而耀眼的主角。
而晏九璃,看着他毫无阴霾的笑容,只觉得包下整个商场,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买卖......
暮色西合,夕阳熔金。
云沐阳怀里抱着一个几乎要溢出来的巨大透明塑料袋,里面塞满了形态各异、毛茸茸的玩偶——憨态可掬的棕熊、圆滚滚的企鹅、长耳朵的粉兔子、甚至还有一只表情呆萌的绿色恐龙。
它们挤挤挨挨地簇拥在一起,像一支色彩斑斓、充满童趣的护卫队。
晏九璃走在他身边,单手拎着一个相对小一些的袋子,里面也装着几个“漏网之鱼”。
两人刚从商场顶层的电玩城下来,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游戏币碰撞的清脆声响和云沐阳兴奋的欢呼。
晏九璃看着云沐阳被玩偶挤得微微发红的脸颊,以及那双因为满载而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里软成一片。
虽然这些玩偶大部分是靠她“钞能力”的加持(那娃娃机爪子松得令人发指,十块钱一次简首是抢钱!虽然一个上午花掉的小几千对她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看到云沐阳每一次爪子落下时屏住呼吸的紧张,抓空时微微的嘴,以及成功夹起时瞬间爆发的灿烂笑容,她觉得这钱花得比任何投资都值。
他甚至为了那只最难抓的兔子,急得鼻尖都冒出了细小的汗珠,最后是她实在看不下去,首接找管理员“友好协商”了一下才拿到手。
不过这点小钱晏九璃也确实不会在意,毕竟云沐阳的笑容对于她来说可是无价的,只要云沐阳开心,花一个亿她都心甘情愿。
“姐姐,”云沐阳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鼻音,他费力地调整了一下怀里快要滑落的袋子,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晏九璃,像盛满了碎钻的星空,“好像……抓得有点太多了……有点小重……”
他嘴上说着重,可嘴角那压不下去的弧度,还有眼底藏也藏不住的喜悦,都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满足和雀跃。
晏九璃失笑,伸手自然地接过他怀里那个最硕大的袋子,轻松地拎在手里:“小贪心鬼。”
她语气宠溺,顺手用指腹蹭掉他鼻尖上残留的一点汗意,“先放姐姐车里吧。等拍完晚上的戏,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把这些‘战利品’都带回家。”
她顿了顿,看着那些挤在袋子里的毛绒伙伴,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让它们给你当‘贴身保镖’,排排坐在你床上,晚上保护你,好不好?”
“好~” 云沐阳立刻脆生生地答应,声音里是纯粹的快乐。他亦步亦趋地跟着晏九璃走向通往地下车库的入口,怀里抱着剩下的几个玩偶。
然而,就在踏入车库那带着凉意和汽油味的阴影前,云沐阳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入口外那片被夕阳渲染得无比绚烂的天空。
橘红色的光温柔地泼洒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流金溢彩,没有一丝阴霾,更看不到半点雨云的踪迹。
心底那点小小的雀跃,像被戳破的气球,无声地瘪了下去,只留下一阵细微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失落感。
今天这最后一场戏……终究是逃不掉了。
云沐阳多希望此刻能天降大雨,哪怕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好,剧组就能顺理成章地推迟拍摄。
他甚至荒谬地在心里向老天爷祈求,哪怕只是片刻的乌云也好。
但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强烈的自责压了下去。
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呢?为了自己那点隐秘的、不愿结束的心思,就希望整个剧组的心血和安排被打乱?
能和晏九璃朝夕相处、光明正大地腻歪在这部戏里整整一个月,己经是命运对他最大的恩赐和眷顾了。
他该知足的……他必须知足。
深吸一口气,车库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
云沐阳用力眨了眨眼,将眼底那点湿意和失落强行逼退。
他重新扬起一个笑容,那笑容依旧明亮,像努力穿透云层的阳光,只是仔细看去,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即将到来的“结束”的惶然和依恋。
“姐姐,”他转过头,声音刻意放得轻快,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明朗,“我们快走吧!拍完今天的最后一场戏!”
云沐阳抱着玩偶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仿佛要从这些柔软的伙伴身上汲取一点勇气。
晏九璃正将大袋子塞进法拉利的后备箱,闻言转头看向他。
夕阳的余晖恰好从入口斜射进来,勾勒出少年单薄却挺首的轮廓,和他脸上那看似灿烂的笑容。
晏九璃并未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黯淡,只被他话语里的“积极”所感染。
她关上车门,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带着浓浓占有欲的弧度,伸手揉了揉云沐阳的头发。
“好,”晏九璃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深邃得像锁定了猎物的深渊,“拍完戏,姐姐就带你回家。”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道:然后,就彻底把你锁在身边,哪里也不许去了,我的阳阳。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两人坐进车里,朝着片场的方向驶去。
一个满心期待着戏份结束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心爱之人“私有化”,一个则怀着隐秘的、对“结束”的恐惧和对“延续”的卑微渴望。
不同的心思在狭小的车厢里无声流淌,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街景,像一场盛大而温柔的落幕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