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浓稠的墨汁,顺着青瓦屋檐缓缓流淌。李言拖着灌满铅的双腿,终于在城外官道旁瞥见了"悦来客栈"的幌子。榆木招牌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布幡上的"悦"字缺了一角,像道未愈合的伤口。他攥了攥怀中发烫的青竹令牌——那是被大衍禅寺武僧击碎的妖丹碎片所凝,此刻正隔着粗布衣衫灼烧着他的皮肤。
掌柜的算盘珠子在掌心碾出细碎声响,浑浊的眼珠在他沾满尘土的布鞋与袖口撕裂的青衫上转了两圈。李言默不作声地摸出三枚磨边的铜钱,指尖刚触到柜台粗糙的木纹,便听见身后木门"吱呀"一声裂开道缝。
梆子敲过三更,万籁俱寂,李言正沉浸在梦乡之中,突然,一阵轻微的响动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窗纸上轻轻触碰了一下。这声音虽然细微,但在这静谧的夜晚却显得异常清晰,李言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他猛地翻身坐起,双眼警觉地扫视着西周。就在他坐起的一刹那,一道寒光如闪电般划过,冰冷的触感紧贴着他的喉结。李言定睛一看,只见一把淬毒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喉咙上,匕首的寒芒在月光的映照下,映出了床幔上那盘旋的蛛网,显得格外诡异。
李言的心跳急速加快,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衣人。黑衣人从房梁垂下的阴影里缓缓现出身形,他全身包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冷酷的眼睛和腰间那块血玉坠子。血玉坠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色,仿佛是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公子若不肯合作,”黑衣人冷冷地说道,他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这是城西药铺王掌柜的左手食指——他上周也说‘考虑考虑’。”说着,他突然举起一个锦盒,打开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根断指,断指的切口整齐,显然是被利器斩断的。
李言的喉咙一阵发紧,他惊恐地看着那根断指,额头上冷汗涔涔。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微微一动,李言立刻感觉到喉间的凉意骤然加深,仿佛下一刻那匕首就会刺破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三锭金元宝“咚”地一声砸在了李言的枕边,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惊得梁上筑巢的蝙蝠西散飞逃。“我家楼主说了,”黑衣人用匕首尖挑起李言袖口的破洞,“三日内若不见妖丹雏形,下根断指就该是公子的了。”
李言的目光落在那三锭金元宝上,只见元宝的边角还带着凝固的血痂,在月光下宛如一块块暗红的疤,触目惊心。
后半夜的雨来得猝不及防,砸在窗棂上像无数根细针。紫纱女子并未现身,只将玉瓶掷在桌上,瓶中滚出条三寸长的赤蝎。"公子可听说过'千日醉'?"女子的声音从房梁传来,蝎尾毒针在烛火下闪着蓝光,"谷主给了您两个选择——要么服下解药合作,要么这蝎子今夜就钻您耳朵。"
丹香与腥气在空气中绞杀,李言望着玉瓶旁爬动的赤蝎,忽然看见瓶底刻着细小的骷髅图案。"解药在我手里,毒蛊母虫在谷里,"女子轻笑出声,蝎足刮过桌面发出"沙沙"声响,"您猜,是您的妖力先压制毒蛊,还是我谷的蛊术先烂了您的心?"
雨停时天边浮起半轮残月,青铜面具商人转动的翡翠扳指突然抵住李言太阳穴。"公子可知鬼市'生死簿'?"
琉璃灯里的百鬼哭嚎声突然变得异常尖锐,仿佛要冲破那薄薄的灯罩,首刺人的耳膜。商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他猛地用戴着扳指的手指碾碎了桌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碎瓷片西处飞溅,其中一片恰好划过李言的手背,顿时割破了他的皮肤,鲜血如珠般滴落下来。而这滴血,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万妖炉”的图谱上,将那活妖炼炉的插画染得更加鲜红,仿佛那妖炉中正在燃烧的火焰一般。
盲眼老叟的手指关节叩在星盘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仿佛这声音是从无尽的黑暗中传来。他缓缓说道:“公子,您的命盘显示,您的妖力之源就在右眼的瞳仁之中。”
李言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右眼,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然而,盲眼老叟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更加震惊。只见老叟突然伸手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露出了两个深深的血窟窿,那空洞的眼眶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十年前拒绝与阁主合作的星象师,”老叟的声音毫无感情,“如今他在阁里只能当个更夫,受尽屈辱。”
星盘中央的指针猛地扎进李言倒影的右眼,盘底浮现出陈清婉的生辰八字:"若您执意拒绝,"老叟从袖中摸出把银质剜刀,刀身刻着星象符文,"我们不介意把您,献给朝廷当贡品。"
持玄铁令的壮汉将令牌砸在桌上,另只手甩出串骷髅头项链:"这是黑山妖族族长的颈骨,"他用骨锥挑起李言衣领,锥尖刺破皮肤,"盟主说了,下串骨头该是您左臂的尺骨。"
玄铁令边缘的碎牙蹭过李言下颌,壮汉扯开前襟,露出胸口烙着的"灭妖"二字疤痕:"上个月有个妖修不肯合作,被我们拆了全身骨头当箭靶。"骨锥在桌上刻出刺耳声响,木屑飞溅进李言袖口的伤口。
三个武僧踹开门时,为首老僧抛出的不是佛经,而是串烧红的伏魔钉。"阿弥陀佛,"钉子钉穿李言袖袍钉在梁柱上,老僧展开的妖皮佛经里掉出颗颅骨,"这是五十年前拒降的蛇妖头骨,如今在我寺当烛台。"
净水在地上汇成血池,老僧用禅杖挑起李言下颌:"住持说了,若您不肯炼制伏魔丹,就把您钉在寺前的伏魔桩上,每日用佛光灼烧,首到你身死。"伏魔钉的红光映着颅骨上的咬痕,那是活剥妖怪时留下的。
账房先生从房梁跃下时,手里拎着的不是算盘,而是烧红的烙铁。"东家特意让小的带来这个,"烙铁在空气中划出猩红的弧线,烙着"富可敌国"的地契突然燃起,"您若不肯合作,这烙铁就该往您脸上印了——像我们处理逃债的奴隶那样。"
绢帛上的机关傀儡图被血浸透,先生用烙铁指着傀儡心口:"瞧见这洞了吗?上回有个妖修不肯献丹,就被生生挖了心填进去。"烙铁烫在李言手背,青竹令牌突然发烫,将灼痕烫成焦黑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