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玉笙院，宁青瑶便瞧见争执推搡的云寂与苍竹。
“让开！”
“主子，您这般真的不行，属下无论如何也……”
“谁准你们去找她的？！让开！”
宁青瑶疾步上前，摇摇欲坠的眼泪落下：“阿兄这是要去哪儿？”
云寂此刻赤着上身，紧实健壮的胸腹缠绕着白色细布，隐约能从腰侧看到后背浸染而来的血色。
听到宁青瑶的声音，云寂整个人僵住，头也不敢抬，胸口一阵阵似鼓般重锤。
苍竹松了口气，快步走到玄松面前把人拉走，暮晴暮雨对望一眼，也懂事地退下了。
“阿兄不准他们去找谁？”
宁青瑶一步步走近。
“你怕瑶瑶知晓什么？”
“阿兄可知，你折磨自己，亦会有人心痛？”
“阿兄……你看看我……”
云寂脑中混乱不堪，听不进一句，只一步步后退，垂着头紧盯地面，明明身躯高大，却无措得像被逼至绝路的犬兽。
“瑶瑶……”
云寂退至墙根，己无路可退。
他瞧见地上的软鞭，脑中纠结一番，倏地拾起，又快速跪下，双手呈着递到宁青瑶眼前。
“都是阿兄的错……瑶瑶，若能叫你出气，你打阿兄便是，即使要阿兄以死谢罪，阿兄也绝无怨言！”
宁青瑶差点被他此举劈傻了：“阿兄你这是作甚？哪有兄长跪妹妹的道理！？”
她扯着云寂，却怎的也扯不动，反倒是他后背的血色，因为这姿势，毫无保留的露了出来。
宁青瑶瞧见那赤红的一片，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我……瑶瑶，莫哭……”
云寂连瞧她皱眉都难受，更何况哭得这般伤心。
想要替她擦泪又不敢碰她，想哄她一时又不知说什么，手忙脚乱的，最后只能垂头站着，替她遮住正午有些大的日光。
宁青瑶哭了会儿，情绪逐渐稳住，心中却是思量着，如何才能叫他无负担地面对自己的心。
云寂此刻不知自己身份，但父亲定然是知晓的，只因那梦中，宁家遭难之前，云寂被派遣到西北处理一件大案，此事便是父亲促成。
而那之后，再见云寂便是他带着西北军上京求平反。
眼下只要她稳住云寂，再找机会逼父亲说出云寂身世，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宁青瑶止住啜泣，拉住云寂的手，泪眼汪汪瞅着他：“先进屋，给阿兄重新上药包扎，去不去？”
云寂一怔，愣愣点头，一副只要她不哭便什么都可的模样。
呆子。
宁青瑶拉着人进了屋内。
桌上摆着带血的细布，剪刀和药碗这些，想来郎中己经瞧过。
云寂任由宁青瑶摆弄，叫趴便趴，叫抬手便抬手，比金豆儿都乖。
宁青瑶小心替他拆掉湿透的细布，首面那红肿斑驳的伤口，再次让她心疼得不行。
她一边清理一边数落：“哪有人这般待自己的？便是天塌下来，谁都想个高的顶着，自己能活。”
“若我今日不来，阿兄是不是还要给自己再添伤口？”
“……”
云寂无法辩驳，却也从无颜见她的慌乱中走出，逐渐察觉到她并未对昨夜的事耿耿于怀。
如此……也好。
权当是梦一场，他们都该忘了。
这般想着，心中却莫名苦涩。
他面朝着里头，宁青瑶瞧不见他的表情，却敏感地听到他轻叹了声。
这人心思又深又重，不知他乱想了些什么，宁青瑶立即道：“阿兄看了瑶瑶的身子，还……你得负责！”
云寂猛然睁大眼，身上肌理紧绷。
宁青瑶忙按住他双肩：“激动个甚？左右瑶瑶退了亲，也嫁不出去，往后咱们便一起撑起宁家。”
“还是说阿兄更在乎世俗伦常，更想娶个女子回来，让我唤她嫂嫂？”
宁青瑶试图用激将法，好叫他与自己争辩一番，诱他说出自己的心意。
可云寂一动不动，半分声响也未发出。
宁青瑶气急，转身欲走。
“不会有嫂嫂。”
一双大手从后揽住她腰身与脖颈，带着些许颤抖。
云寂紧闭双目，眉心拧成一个结。
她的气息就在咫尺之间，温热而令人向往，撩拨着他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见她未有抵抗，云寂深深一叹，近乎用尽毕生力气才道：“阿兄这辈子都不会娶妻，只因有一人，早就住在阿兄心里。”
“瑶瑶，那人是你。”
“阿兄愿对你负责，但不仅仅是为负责，阿兄更想与你朝暮相对，为你画眉、绾发，与你一同逗猫儿、制香……做你所有想做之事，想将这世间美好都捧到你面前。”
“阿兄不惧‘伦常’二字压身，却会怕你遭世人唾弃……”
“瑶瑶，若你不觉阿兄这份心思不堪，无论后面有多少障碍，阿兄都愿为你扫平。”
说罢，他便缓缓松手，等着宁青瑶的回应。
抽泣声再次响起，云寂心中陡然一痛。
“哪里会不堪？”
宁青瑶转身，眸中闪着泪花儿，嘴角高高扬起，整个人散发着柔和与安宁。
“不论瑶瑶提出何种要求，阿兄都无条件答应。”
“世人皆畏惧皇权，阿兄却在瑶瑶可能有危险时，死守在我身前，一步不让。”
“阿兄温柔，溺爱瑶瑶，却克己复礼，将伤痛一力扛下……”
宁青瑶抬手轻抚他的面颊、眼尾，眸中深情化不开：“阿兄待我倾心相付，是这世间……最令人动容的情意。”
云寂怔怔望着她，唇瓣微抖，眼中竟是氤氲了水汽。
所有的推测和犹疑在这一刻变成确定，最后一丝坚守崩塌。
云寂急促喘了口气，双手无处安放一般，抬起又放下。
宁青瑶瞧见他雾蒙蒙的眸子，心软下一角，很是霸道地握住那双手，叫他圈住自己腰身。
人轻轻靠在他怀中，仰头吻他下颌：“阿兄……瑶瑶余生，便赖着你了。”
云寂只觉胸口滚烫，脑子都发颤，手脚僵硬却又忍不住一寸寸收紧：“阿兄定……护你一世周全。”
耳尖脖颈飘起晚霞，云寂深呼吸好几下才敢低头，见到那双盛着他的殷切双眸，喉结滚动一下。
他曾以为自己对她只是愧，只是怜，只是作为兄长却无法关爱她的痛。
可当她主动靠近，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指尖、眉眼、唇，都叫他忍不住想要拥有。
他真的可以……吗？
宁青瑶有意想要他主动，便只媚眼如丝地瞧着他。
云寂短暂撇过视线，又迅速回转，抬手捂住她的眼，另一手托着她后背，将人压向自己。
温润的唇贴上。
一下，两下，继而生涩辗转。
他想，这辈子遇到她，注定是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