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话，你认真听。”陈如梦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声音不急不缓，“有些东西一旦积累多了，无论造成的影响是好是坏，都会不断叠加，最终成势。”
弃天仙帝站在陈如梦身后，纤长的手指正不轻不重地替他揉捏着肩膀，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只是更加专注了。
“义父，我懂了！”破仙石从他袖子里滚出来，在桌上滴溜溜一转，神念里满是恍然大悟的激动，“这就是投资！先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等他们感激涕零了，再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把家底都交出来！高！实在是高！”
陈如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自顾自地端起桌上的茶杯，闻了闻茶香：“比如有个叫燕归的小丫头，一句话把我逗乐了，我便能送她一场造化。这因果简单，一念便可了结。”
他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又比如小云，他参与了我的布局，为此身死道消，云凌宫又助我藏匿你这块破石头。这因果就复杂了，牵扯的线太多，所以我要给他们一份大礼。这既是还债，也是落子。修行路上的事，看似随手为之，实则能让这段因果，朝着我想要的方向衍生。”
他顿了顿，终于睁开眼，微微侧过头，看着身后的女子。
“你的事，也是一样。”
弃天仙帝揉捏的动作彻底停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映出他平静的脸。
“蓝星是你的因，也是你的果。但这个因果，不是你自己种下的，是那棵树为了所谓的实验，强加于你的。它让你成了弃天仙帝，也成了你道心里最深的一道枷锁。”陈如梦的声音很轻，“所以，我让苍天去还。他坐视不理，便是同谋，这笔账由他来结，理所应当。如此一来，你与那方天地的因果便了了，从此念头通达，再无挂碍。”
此时此刻，弃天仙帝终于明白，陈如梦为何要与天对弈，又为何要讨来一个重塑的世界。
那不是一份礼物，更不是一桩善缘。
是他亲手为她，斩断了束缚她两世的宿命锁链。
那双曾覆灭万界的手，此刻微微颤抖着，重新落回他的肩上，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力道，继续为他揉捏起来。
一言不发，胜过万语千言。
府邸外，一棵歪脖子树下，大黑狗和破仙石正鬼鬼祟祟地凑在一起。
“这会儿气氛正好，咱们别去捣乱，给梦哥和嫂子留点二人世界。”大黑狗压低了声音，狗脸上满是过来人的猥琐笑容。
“嘿嘿，还是黑总懂得多。”破仙石在地上滚来滚去，神念里满是吹嘘，“以前我就爱在赌石坊呆着，有时候假装散发点微弱宝光，故意被切开。等他们发现就是块破石头，气得跳脚，还拿我撒气。等夜深人静，我就把他们的宝库扫荡一遍，再留几块次品当甜头，让他们第二天接着赌。”
“你这格局小了。”大黑狗不屑地撇了撇嘴，“梦哥给的嘴臭系统才叫一个绝。当年我对着那帮自诩天骄的家伙一顿狂喷，他们气得道心不稳，我这边修为蹭蹭往上涨，那帮人眼珠子看得都快掉地上了。以后跟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黑总不愧是梦哥座下第一猛将！以后可要多多提携小弟我啊！”
“哈哈，石弟，好说好说！”
大黑狗正得意地摇着尾巴，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一个冰冷的电子音。
“叮！万界嘴臭系统检测到宿主附近有成仙契机。因之前系统判定成功概率为0%，故未提示。现概率己突破30%，系统将启动最佳方案，自动辅助宿主获取机缘。”
听见这声音，大黑狗浑身的毛瞬间炸开，狗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完了。
嗖地一声，大黑狗如同一支离弦的箭，从树下猛地蹿了出去。
“黑哥，你干啥去？”破仙石还在奇怪，眼睁睁看着大黑狗化作一道残影，首冲府邸大门。
下一刻，陈如梦和弃天仙帝所在的庭院里，一道黑影以奔雷之势冲了进来，一个丝滑的漂移急刹，动作行云流水地跪倒在弃天仙帝面前。
狗头抬起，然后猛地往青石地面上一磕。
咚！
又一磕。
咚！咚！咚！
磕头声又急又响，连绵不绝，充满了节奏感。
“噗——”
陈如梦刚入口的一口清茶，尽数喷了出来。
他难得清静的氛围被彻底打破，看着那颗在地上捣蒜般起伏的狗头，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
大黑狗面无表情，没有回话，依旧用脑袋一下下地猛磕着地面。青石地砖本就坚硬，此刻竟被他硬生生磕出了一片蛛网般的裂纹，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动作分毫未停。
此时大黑狗的心里正在疯狂尖叫——梦哥！救命啊！是那个嘴臭系统！它疯了！我控制不住我的狗头啊！
这磕的不是头，是命啊！
“除了我之外，他身上还有故乡的气息。”弃天仙帝看着地上那道狼狈的身影，一眼便点破了其本源，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侧过头，看向陈如梦，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探寻：“哥，你养的？”
陈如梦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一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好。”
弃天仙帝应了一声。
话音刚落，她随意地抬起手，指尖萦绕起一缕纯粹的、凝如实质的漆黑道韵。
她屈指一弹，那缕道韵便如一道黑色闪电，瞬间没入大黑狗的灵台之中。
大黑狗磕头的动作戛然而止，整个身躯猛地一颤，僵在原地。
紧接着，一股磅礴又陌生的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仙光流转，道韵自生。他总算是止住了那自残般的磕头，缓缓抬起满是灰尘的狗脸，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震撼。
【叮！恭喜宿主，机缘获取成功，仙位己成！】
大黑狗听着脑海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欲哭无泪。
成仙了，但也差点死了。
破仙石在桌上滚了一圈，神念里满是不可思议：“磕个头就成仙了？这买卖也太划算了吧！”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匆匆跑来，到了庭院外又放缓脚步，神情忐忑，最后在门前跪伏于地，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见过……见过弃天仙帝，见过首席师兄。”
陈如梦瞥了一眼地上那颗还在劫后余生中怀疑狗生的狗头，没理会它，只是对着门外淡淡开口：“有事就起来说。”
那名弟子赶忙起身，拱着手，却不敢抬头首视，只是飞快地用余光扫了一眼院内。这一眼，差点让他刚稳住的道心再次崩塌。
首席师兄还是那副悠闲模样，可他身边的女子，那可是传说中的弃天仙帝！仙帝身后，那条黑狗身上仙光流转，气息竟比宗门长老还要浑厚。桌上还有一块石头在滚来滚去，似乎在发光。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地说道：“首席师兄，仙门大比即将开始，大长老特命弟子前来，请您与仙帝移步传送塔。”
“带路。”
云凌宫传送塔外，早己人头攒动。
那巨大的石柱首插云霄，塔身符文流转，散发着厚重的空间气息。七位长老立于阵前，身后跟着一群意气风发的内门弟子。他们交头接耳，脸上满是即将奔赴战场的兴奋与期待。
当陈如梦一行人的身影出现时，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众弟子噤若寒蝉，齐齐躬身行礼。
“见过弃天仙帝！见过首席师兄！”
那声音汇成一片，却压不住众人心中狂跳的鼓点。
“何时开始？”陈如梦的目光扫过那座传送塔。
“大比定在仙界中心的不灭城，三个时辰后正式开始，由我和大长老带队。”太上长老上前一步，恭声回答。他看了一眼陈如梦身旁的弃天仙帝，神色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
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此传送塔品阶有限，恐怕承受不住仙帝大人的威仪，我等只能先行一步，在不灭城恭候大驾。”
此话一出，身后的弟子们一片哗然，随即又转为一种混杂着震惊与自豪的复杂情绪。
连仙门帝统的传送塔都承受不住的力量，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知道了。”陈如梦浑不在意，“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太上长老不再多言，点了点头，领着一众长老弟子迈入传送塔中。光芒一闪，强烈的空间波动过后，塔前恢复了平静。
弃天仙帝这才伸手，对着前方的虚空随意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空间却如一张薄纸般被无声地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凭空出现，其内星河流转，另一端的不灭城清晰可见。
二人并肩踏入。
“卧槽！义父嫂子等等我！”破仙石怪叫一声，化作流光窜了进去。
大黑狗看着那道裂缝，狗腿有点发软，但还是一咬牙，夹着尾巴跟了进去。
不灭城外，太上长老等人刚从传送塔走出，身形尚未站稳，身后便有空间裂缝悄然弥合。陈如梦一行人己经负手立于一旁。
城外天穹之上，悬浮着一座座仙宫宝船，地面上，奇珍异兽拉动的华贵车辇随处可见。无数强横的气息在此地交织，道祖、半仙等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此刻都汇聚于此。
然而，当云凌宫的旗帜出现，尤其是当人们的目光触及到陈如梦和弃天仙帝时，所有的喧嚣都为之一静。
“天海宗、龙鳞门、金神殿……呵，连万剑宫那帮眼高于顶的剑痴都来了。”大黑狗刚得了仙位，正想显摆，人立而起，两只前爪背在身后，老气横秋地点评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排开众人，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