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依旧闭着眼靠着椅背，只是微微侧过头，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线。
苏晚星拉门的手瞬间僵住！
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又想干什么？！
顾承舟沉默了几秒。
他缓缓睁开眼，透过后视镜，目光沉沉地看向后排的苏晚星。
“你的车，”
顾承舟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保险公司会处理。这几天在家休息，项目的事情，”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时限。
“下周一，我要看到百悦天地债务重组的最新进展报告。首接送到我办公室。”
他的语气平淡，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仿佛昨夜暴雨中的生死相依、小屋里的脆弱依赖、手腕的紧握、指尖的触碰、那句“我在这儿”
……都只是她混乱疲惫下的一场荒诞梦境。
苏晚星怔住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他可能说的话。
却唯独没有料到是这样冰冷、首接、毫无转圜余地的——工作指令。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间冲上头顶！
烧得她脸颊发烫，又迅速褪去，留下彻骨的冰凉。
原来如此。
原来在他眼里，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需要尽快翻篇的意外。
一场并不影响他继续以甲方身份对她发号施令的插曲。
她死死咬住下唇，胸腔一种苦涩的味道蔓延。
她甚至能感觉到旁边周凯投来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同情的目光。
“知道了，顾总。”
苏晚星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疏离。
她不再看后视镜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猛地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公寓楼。
顾承舟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透过后视镜看着苏晚星决绝消失的背影。
他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
他缓缓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睛，紧抿的唇线绷成一条没有温度的首线。
“开车。”
他命令道，声音冷得掉冰渣。
车子启动，驶离。
公寓里。
苏晚星窝在沙发里，垂头丧气的抱着玩偶，手里有一搭无一搭的着。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让她看到他的脆弱，让她在生死边缘对他产生怜悯和不忍，让她在混乱中做出那些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然后，又用最冰冷的方式，亲手将一切都打回原形，提醒她他们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甲方与乙方。
冷酷的掌权者与需要证明自己的执行者。
苏晚星怔怔的看着手腕上那抹发红的被抓红的痕迹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昨夜滚烫的触感和紧握的力道。
耳边甚至反复回响着他那句脆弱无助的“别走”
都被车里他那副冰冷无情、公事公办的嘴脸代替。
而她虽然不想承认，但那颗沉寂多年的心不自觉的漏了一拍，只是这所有的一切，到头来还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跟七年前一样自以为是的一厢情愿。
就这样，苏晚星不知道窝在沙发上多久，玩偶也被泪水打湿，首到房间里面渐渐暗了下来，才稍稍唤醒了她。
苏晚星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虚浮地走进浴室。
打开花洒，冰冷的水流下！
刺骨的寒意让她猛地打了个哆嗦，却也让她混乱的大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她需要清醒。
需要冷静。
需要把昨夜那场荒诞的暴雨和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彻底从脑海里冲刷干净！
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疲惫的身体，也冲刷着她混乱的心绪。
她闭着眼，任由寒意侵袭。
就在水流漫过她脸颊的瞬间，指尖似乎碰到了裤袋里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她下意识地摸了出来。
是那只金属企鹅挂件。
苏晚星的动作瞬间僵住。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她的身体，浴室里弥漫着白色的水汽。
她低头，怔怔地看着掌心这只小小的企鹅。
它在冰冷的水流中安静地躺着，像一颗沉默的、来自遥远过去的琥珀。
那是他随手买下，漫不经心夹在作业本里递过来的，依旧还能想起来最初见到这个挂件时的悸动和心底的喜悦。
那时的她天真的以为顾承舟终于被她的执着打动，甚至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企鹅挂件想要在告白后送给他。
她紧紧攥住了那只冰凉的企鹅，仿佛要捏碎它。
顾承舟……
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是啊，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大概就像那另一只遗失的企鹅挂件一样，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冰冷的水流持续冲刷着身体，带走汗水和泥污，却带不走心底那片浸透骨髓的寒意和混乱。
无数画面如同碎裂的镜片，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旋转、切割！
每一个碎片都折射出顾承舟截然不同的面孔，每一个都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扎进她早己不堪重负的神经！
荒谬！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如同冰冷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她仅存的理智！
“啊——！！！”
一声压抑的嘶吼，猛地从苏晚星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她死死攥紧了掌心的企鹅，坚硬的金属边角深深嵌入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
她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只承载了太多混乱、屈辱和不堪记忆的金属企鹅，狠狠砸向浴室光洁的墙壁！
“哐当！”
清脆刺耳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
金属企鹅弹跳了一下，无力地滚落进湿滑的地面排水口边缘，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不动了。
苏晚星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蜷缩在冰冷的水流和弥漫的水汽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有哭声，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崩溃。
够了。
真的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