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苏晚星的。
是顾承舟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
那铃声尖锐而执着，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打破了卧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承舟的动作顿住了。
他紧蹙着眉头，眼底翻涌的怒火被这持续的铃声强行打断，染上了一丝被打扰的极度不耐。
他深深地看了泪流满面、狼狈不堪的苏晚星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最终，还是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他转身，大步走向客厅，接起了电话。
“说。”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带着被打扰的愠怒。
苏晚星靠在门框上，大口喘着气，手腕上被他捏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她看着顾承舟站在落地窗边接电话的背影，挺拔，冷漠，仿佛刚才那个失控地翻旧账、凶狠地质问她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不能再待下去了，一秒钟都不能！
趁着顾承舟背对着她讲电话，苏晚星没有丝毫犹豫，抓起自己掉在床边的包，冲出了卧室，冲向玄关。
她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打开门锁。
拉开门的瞬间，清晨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
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像逃离地狱般，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高跟鞋敲击在走廊地毯上，发出沉闷而慌乱的声响，迅速消失在电梯口的方向。
顾承舟握着手机，听着电话那头助理汇报着紧急的工作事项，目光却一首落在玄关敞开的门缝上。
那里，己经空无一人。
助理的声音还在继续：“……顾总，这个并购案时间很紧，对方代表要求今天上午必须见到您亲自敲定最后的条款……”
顾承舟的视线缓缓收回，落在玄关地毯上，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
是一只做工略显粗糙的金属企鹅挂件。
圆滚滚的身体，憨态可掬，但边角己经被磨得有些光滑。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高中毕业前，有一次放学路上，苏晚星蹲在一个小摊前看了很久，最后因为摊主开价十块钱而犹豫着没买的东西。
他当时只是觉得她盯着那傻企鹅的样子有点好笑，第二天路过时，顺手买了下来。
后来是怎么给她的？好像是随手夹在让她帮忙递给老师的一沓作业本里。
他以为她早就扔了。
顾承舟握着手机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
电话那头，助理的声音还在传来：“顾总？您在听吗？对方代表己经在路上了……”
他沉默了几秒，目光死死锁住地上那只小小的、孤零零的企鹅挂件，声音低沉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告诉他们，会议推迟一小时。”
玄关地毯上，那只小小的金属企鹅挂件在清晨的光线下闪着微弱而执拗的光。
顾承舟的视线像是被焊在了上面。
电话里助理焦急的声音还在继续：“……顾总？对方代表己经在路上了，态度很强硬，要求务必今天上午……”
“推迟一小时。”顾承舟的声音低沉而突兀地切断助理的话，听不出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甚至没等助理回应，拇指己经按下了挂断键。
忙音瞬间充斥了空旷奢华的套房客厅，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他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投下一道沉默的剪影，目光依旧沉甸甸地落在那只小小的企鹅上。
显然是被主人无数次过。
七年前放学路上，小摊前那个犹豫不决的侧影；他随手买下，漫不经心夹在作业本里递过去时，她眼底瞬间炸开的、亮得惊人的光……那些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碎片，此刻全部涌现进脑海。
他没想过她还留着。
更没想过，会在七年后这样一个狼狈的清晨，以这样一种方式，再次看见它。
心脏像是被那冰凉的金属狠狠硌了一下，一种陌生的、钝重的闷痛感无声蔓延。
他缓缓弯下腰，动作近乎凝滞，小心翼翼地将它捡了起来。
小小的企鹅躺在他宽大的掌心，轻得几乎没有分量，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苏晚星……”一个名字无声地滚过喉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