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林薇天价的“好意”。
陆沉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循环键，继续在代码、奶粉、缺觉和微薄收入构成的狭窄轨道上艰难滑行。
苏晚晴那份育儿指南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按图索骥，成功申请到了一项社区的低收入婴幼儿营养补贴。
虽然钱不多，但至少能稍微缓解奶粉的压力，这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丝丝。
这天晚上，快十一点了。
念念终于被哄睡，小脸在昏暗的台灯光下显得格外恬静。
陆沉瘫在沙发上，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
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想起晚饭还没顾上吃。他挣扎着爬起来，想去厨房随便煮点挂面。
刚走到门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微信。苏晚晴发来的：“刚下夜班，路过你楼下，看灯还亮着。念念睡了吗？”
陆沉愣了一下，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
昏暗的路灯下，果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门口，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手里还拎着个袋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涌上心头。
苏晚晴总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关心，从不给人压力。
他赶紧回复：“睡了。刚哄睡。苏护士你还没吃饭吧？”
苏晚晴的回复很快：“嗯，准备回家随便弄点。”
陆沉看着信息，又看了看冷锅冷灶的厨房，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手指飞快打字：“楼下张记馄饨还开着，热乎的。我请你吃碗馄饨当宵夜？算是…谢谢你上次的资料，帮了大忙！”
发完，他又有点忐忑，怕唐突。
几秒后，苏晚晴回复了一个笑脸：“好呀。正好饿了。”
陆沉心头一松，赶紧套上外套，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小溜出去一会问题不大。
初冬深夜的寒气扑面而来。
张记馄饨摊就在小区门口不远，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在寒夜里撑起一小片温暖的橘黄。
热气腾腾的大锅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西溢。
摊主老张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看到陆沉带着苏晚晴过来，熟稔地点点头。
“两碗鲜肉小馄饨，一碗不要香菜。”陆沉对老张说，转头问苏晚晴，“苏护士，你吃香菜吗？”
“吃的。”苏晚晴笑了笑，解下围巾，在油腻却干净的小方桌旁坐下。
卸下护士服的她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眼下带着一点夜班的疲惫，但精神还好。
“好嘞！”老张麻利地下馄饨。
两碗热气腾腾、皮薄馅大的小馄饨很快端了上来，清亮的汤里飘着翠绿的葱花和紫菜，香气扑鼻。
“快趁热吃。”陆沉把勺子递给苏晚晴。
两人拿起勺子，小口吃着。
热汤下肚，驱散了寒意，也让人放松下来。
深夜的小摊很安静，只有锅里翻滚的咕嘟声和远处偶尔驶过的车声。
“那份资料，真的帮了大忙。”陆沉先开口，声音在寒夜里显得很清晰。
“特别是那个营养补贴，申请到了，奶粉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就好。”苏晚晴抬头，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社区医院接触的家庭多，这些信息能帮上忙就好。”
她舀起一个馄饨，轻轻吹了吹，“念念最近怎么样？添加新辅食还顺利吗？上次的柠檬…”
提到念念，陆沉脸上的疲惫似乎都淡了些，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
“别提了！香蕉泥吃得挺好，就是上次那个柠檬，给她留下‘酸’的阴影了。现在看到黄色的水果都警惕。”
他想起念念当时那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苏晚晴也被逗笑了，眼睛弯弯的：“小孩子的味觉很敏感。慢慢来。”
“是啊，慢慢来…”陆沉的笑意淡了些，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声音低了些。
“有时候真觉得慢不下来。工作压力大，李总那边盯着呢。上次项目出bug，差点丢了饭碗。”
他很少跟人说起这些压力，但在苏晚晴面前，在这样安静的深夜里，似乎自然而然就说了出来。
苏晚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说教。她放下勺子，轻声问：“那现在情况稳定些了吗？”
“暂时没事了。就是累。”陆沉揉了揉眉心，实话实说，“感觉像在走钢丝，不敢停，也不敢出错。”
“你己经做得很好了。”苏晚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
“一个人带着这么小的孩子，还能兼顾工作。这份责任和坚持，不是谁都能扛下来的。”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我在社区医院，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家长。有的条件很好，但对孩子缺乏耐心；有的很辛苦，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孩子。后者更让人敬佩。”
陆沉抬起头，对上苏晚晴清澈平静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真诚的理解和一种平实的尊重。
一股暖流悄然注入他疲惫的心田。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坚持和狼狈，在另一个人眼中，是有价值的。
“那你呢？”陆沉问，“医院工作累吗？我看你经常值夜班。”
“习惯了。”苏晚晴笑了笑，笑容里有一丝淡淡的无奈，但更多的是平和。
“社区医院事杂，但能首接帮到人，看到孩子健健康康的，家长脸上的笑容，就觉得值了。特别是像安安这样的小不点，一点点进步都让人开心。”
她自然地又把话题绕回了孩子身上。
两人就这样，在昏黄的路灯下，在飘着馄饨香气的简陋小桌旁，低声聊着。
聊念念的趣事，聊陆沉工作的压力，聊苏晚晴在社区医院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没有刻意的安慰，也没有热烈的倾诉，只有一种平淡却熨帖的交流，像温开水，无声地滋润着干涸的心田
紧绷的神经在这样放松的氛围里，一点点舒缓开来。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汽车灯光由远及近，伴随着引擎的低吼，一辆线条流畅的红色跑车停在了馄饨摊不远处的路边。车门打开，一双踩着细高跟、裹着黑色丝袜的长腿迈了出来。
林薇。
她似乎刚从某个聚会回来，妆容比白天更精致明艳，长发微乱。手里拎着一个闪亮的名牌手包。
她锁好车，目光随意地扫过街边，当看到馄饨摊昏黄灯光下那两张熟悉的面孔时，脚步猛地顿住！
陆沉和苏晚晴也看到了她。
陆沉脸上的放松瞬间凝固。
苏晚晴则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对林薇点了点头。
林薇站在原地，漂亮的脸上表情变幻。
从最初的愕然，到看清两人面对面坐在简陋馄饨摊前、气氛明显融洽时，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意猛地冲上心头！
她精致的柳眉高高挑起，红唇紧抿，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了陆沉一眼，又冷冷地扫过苏晚晴，鼻子里发出一声清晰又充满不屑的冷哼。
她一句话也没说，猛地一甩长发，转身踩着高跟鞋，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哒哒哒”地快步走向小区大门，背影僵硬而愤怒，很快消失在隔壁小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