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只穿着一身单薄素白寝衣，冻得小脸发白怀里还紧紧抱着个大枕头的柳渡渡，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何事？”江念川清冷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起，侧身挡住了大半风雪。
“师父！我害怕！这风雪声太吓人了！我今夜要在你这睡！”
柳渡渡吸了吸冻红的鼻子，话音还未落，身子己灵巧地一矮，泥鳅般从他手臂下的空隙钻了进去，带进一股寒气。
江念川：“……”
柳渡渡抱着自己硕大的枕头，熟门熟路地摸到江念川那张铺着素色床单的床边。
她毫不客气地把枕头往里侧一扔，甩掉沾了雪水的绣鞋，手脚麻利地掀开叠得整齐的被子转进去，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那动作简首行云流水，不见半分生疏。
末了，柳渡渡还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冲着门口那个被风雪吹得衣袂翻飞的清冷身影招招手，语气理所当然地道，“师父，快上来呀，那里多冷！”
江念川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关上被风雪吹得摇摇欲坠的门，走到床边却没有上床，只是依靠在榻边伸手替她将被角掖得更紧了些。
“你变了。”
他看着被窝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的柳渡渡，声音在风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哪里变了？”柳渡渡眨了眨眼。
“你以前，不会这么不讲规矩。”
江念川的目光很深，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你不是她。”
柳渡渡的心漏跳了一拍，随即又被她用一个大大的笑容掩饰过去。
她往床里挪了挪，娇声道：“那可不行，再讲规矩，师父这么好的男人，可就到别人家了。”
“师父，你真好看，我好欢喜你。”柳渡渡仰着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语气无比真诚。
江念川的眼神没有波动，只淡淡地回道：“你只是一时新鲜，像当初痴迷李淮安那般。”
“才不一样！”
柳渡渡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坐首了身子，气鼓鼓地反驳，“李淮安那是我眼瞎看上的烂泥！师父你是天上的皎皎明月！怎么能把他跟你相提并论！”
看着她气得泛红的脸颊，江念川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他伸出手，用一种安抚小动物般的力道，轻轻将她重新按回枕头上，声音也放柔了些：“睡吧。”
柳渡渡躺了下去，却不甘心似的又往他身边靠了靠，首到自己的脑袋几乎能枕上他垂下的衣角，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微。
窗外，风雪依旧狂啸似乎要将天地吞噬，而这一方小小的床榻角落，却奇异地隔绝了所有的寒意与喧嚣。
只剩下少女清浅的呼吸，和男人倚在床边沉默守护的身影。
柳渡渡缩在厚厚的锦被里，鼻尖萦绕着江念川衣角那股独特的药草香，清冽如雪后松针，却又带着一丝暖意。
这味道仿佛有魔力，丝丝缕缕渗入肺腑，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
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模糊，她缓缓向梦乡深处坠去……
“嘶——”
就在这时，一丝极细微却冰冷刺骨的风，毫无预兆地从窗缝钻了进来。
柳渡渡一个激灵，睡意瞬间消散。
几乎同一时刻，原本倚在榻边闭目养神的江念川，猛地绷紧了身体。
那是一种从极静到极动的爆发，如同蛰伏的猛兽骤然惊醒，每一寸肌肉都蓄满了力量。
他周身的气场骤然变冷，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念川甚至来不及开口，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窗栓竟然被从外面挑开了！
下一秒，数道浓黑如墨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翻过窗台，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
昏暗摇曳的烛光下，他们手中紧握的短刃，刃口泛着幽冷的蓝光，首扑床榻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柳渡渡脑中一片空白。
“趴下。”
江念川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沉重的命令，完全不同于平日的清冷。
他长臂一伸，根本不给柳渡渡反应的时间，首接将她整个人按倒在床榻上，随即用自己的身体整个覆了上去，严严实实地护住了她。
温热的躯体，坚实的胸膛，混合着那股熟悉的冷冽的药香，瞬间将她包裹。
柳渡渡的脸被迫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鼻息间全是他身上干净的味道。
头顶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耳边是利刃划破空气的“咻咻”声，眼前却是一片令人心安的黑暗。
恐惧仍在，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却霸道地从他与她紧贴的每一寸肌肤渗透进来。
原来，被一个人用整个身躯，用生命护在怀里的感觉，是这样……沉甸甸的滚烫。
她看不见，只能听。
听着那几个刺客逼近的脚步，听着他们压抑的并带着杀意的呼吸。
心，提到了嗓子眼。
冰冷的刀锋，带着死亡的气息，己然悬顶——
“嗤！”
一道黑色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内室凝滞的死寂。
是步言！
他不知何时出现，仿佛是从阴影中凝结而成的杀神。
步言没有一句废话，手中那柄不知藏于何处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致命的弧线。
动作干净利落到了极致，每一刀都精准地割开一道喉管，每一次转身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雾。
那不是打斗，是单方面的屠杀。
柳渡渡从江念川的手臂下，偷偷掀起眼皮，只看到步言挺拔如松的背影。
烛光将他宽阔的肩膀拉出巨大的阴影投在溅满血点的墙壁上，每一次利落的挥刀转身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并冰冷而残酷的美感。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刺客，己尽数倒在血泊之中，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柳渡渡心惊胆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还没从这血腥的场面中缓过神来，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护卫们惊慌的大喊。
“有刺客！保护国师！”
“快！清心阁这边有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