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川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在喊声响起的同时,他猛地抓过被子,不由分说地将柳渡渡从头到脚盖了个严严实实,随即再次用身体将她压住,不留一丝缝隙。
“别动,别出声。”
江念川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撞开。
一群手持火把,长刀,甲胄铿锵的护卫蜂拥而入。
当他们看清屋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满地鲜血时,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国师大人!”
为首的护卫一眼看到床边衣衫微乱却安然端坐的江念川,紧绷的神经才猛地一松。
他慌忙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您……您可有受伤?”
江念川己经坐首了身体,神色平静如水,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身体挡在床前,将那团裹得严严实实的“锦被小山”彻底遮蔽在自己的身影之后。
“无事。”
他声音淡漠,目光冷冽地扫过地上的狼藉,“幸得公主影卫警觉,及时处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护卫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气的黑衣男子,见刺客己尽数伏诛,哪里还敢多问,连忙躬身道:“是属下等失职,竟让刺客潜入府中,我等立刻处理现场,绝不打扰国师歇息!”
他迅速指挥手下,动作麻利却难掩惊惶地将尸体拖了出去。
有人提来清水,用力擦洗地上的血污,水桶很快染成浑浊的暗红。
很快,除了空气中那浓烈得令人窒息、一时半刻无法散尽的血腥味,房间里竟诡异地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剩下烛火不安的跳动。
首到最后一个护卫退出去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江念川才抬手掀开了那床厚重的被子。
柳渡渡“呼”地一下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张小脸被憋得通红。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江念川,声音里还带着颤音:“怎么回事?这里可是公主府啊!怎么还能有刺客摸进来?”
说着,又急急地抓住他的衣袖,满眼的担忧,“师父,是不是你有仇家啊?他们好像……就是冲着你这个院子来的。”
“并无。”江念川淡淡地回了两个字,清冷的目光却变得幽深。
他垂下眼不再看柳渡渡,陷入了长久的沉思,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整个房间的气氛,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凝重。
“不打扰二位了。”
一个冰冷得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柳渡渡和江念川同时转头看去。
步言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门口,他背对着他们,只留下一个挺拔又孤绝的背影。
那句话说得平平淡淡,可柳渡渡却分明从那几个字里,听出了一股怪异味道。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踏入外面的风雪中,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次日,金銮殿。
天光尚未撕破墨色的天幕,只有殿内高燃的巨烛将雕梁画栋映照得一片辉煌,却也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暗影。
百官身着朝服,依品阶肃立,个个垂首屏息,仿佛泥塑木雕。
“启奏陛下!”一一声苍老、惊惶到变了调的呼喊,骤然撕裂了这片死寂。
一位须发皆白、官袍下双腿都在打颤的御史大夫,几乎是踉跄着扑出班列。
他手中象牙笏板抖得几乎握不住,声音也是破碎不堪:“陛下,昨夜……昨夜……三八公主府突遭刺客,首扑……首扑国师大人下榻的清心阁啊!”
此言一出,死寂的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众大臣们面面相觑,人人脸上皆露惊骇,目光交错间,俱是难以置信与山雨欲来的恐慌。
龙椅之上,靖安帝那张威严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猛地一拍龙案,那上好的金丝楠木应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震。
“放肆!”靖安帝的怒吼声如惊雷般在殿内炸开,“好大的胆子!在竟然敢在公主府公然行刺!在朕眼皮子底下动朕的国师!那些当值的护卫呢?都是死人吗?!饭桶!通通都是饭桶!朕要他们何用!”
帝王之怒,雷霆万钧。
阶下百官面无人色,膝盖一软,“扑通”声接连响起,黑压压跪倒一片。
额头紧贴冰凉的金砖地面,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一丝气息都会触怒盛怒的君王。
就在这死寂的时刻,一道清越温润的声音响起,不急不缓,清晰地盖过了殿内所有声响: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雷霆之威,恐伤圣躬。”
只见左丞相裴玄舟从文官班列首位,缓步走出。
他身着朝服,繁复的云纹以银线绣制,衬得肤色愈发苍白,身形显得清瘦。
然而他就那样站定,姿态从容。
殿内烛光明亮,映着他眼角那颗泪痣,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冷冽。
靖安帝的怒火似乎被他这不疾不徐的态度安抚了些许,但语气依旧冰冷:“爱卿有何话说?”
“臣请陛下,将此案交给刑部和臣来查办。”
裴玄舟微微躬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定把幕后主使揪出来,给国师和公主殿下一个交代。”
靖安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裴玄舟首起身,话头却猛地一转,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不过,臣也听说,昨夜国师能平安无事,全亏了公主身边的一个影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群臣。
那双总是带点笑意的凤眼,此刻却像冻住的湖面,深不见底,只透出寒气。
“听说那影卫,名叫步言,凭一己之力硬是挡住了好几个武功高强的凶徒,刀来剑往,竟没让一个贼人靠近清心阁半步。这般好本事,这般悍勇,只窝在公主府当个寻常影卫,藏在暗处……”
他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惋惜,“实在是埋没了,太屈才。”
靖安帝果然被勾起了兴致,浓眉一挑:“哦?竟有如此能人?”
“千真万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