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拿起干净的料理棒,右手将滚烫的小锅小心地移到旁边降温石板垫上。
粥糊腾腾冒着热气,散发出南瓜的清甜和苹果微微的酸香。
团团鼻子明显动了动,黑溜溜的大眼睛像小雷达一样锁定哥哥的动作和那锅的食物。
他不再拍桌子了,改成了更急切的“唔唔!唔!”甚至试图蹬着小短腿把自己往锅的方向拽。
周姨在旁边想帮忙又有点插不上手,看着陆瑾言熟练的动作:他先用筷子挑了一小点点粥米,放在自己手腕内侧试温,确认不烫了,才拿过团团的小碗,手腕悬空,平稳均匀地将热乎乎的果蔬米糊注入碗中,手腕悬得又平又稳,手腕翻转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严谨的美感。
做完这一切,他又像变魔术似的从料理台下面摸出一个小冰袋,快速裹上两层干净纱布备用,是给小家伙万一烫嘴时冰敷用的。
“坐好,团团。”
陆瑾言端着小小的碗走到餐椅前,语气是医生对不太配合的小患者特有的温和而坚持。
他把小碗在团团的餐盘上放稳。
腾腾热气裹挟着的甜香飘起来,团团的眼睛瞬间黏在了碗上,小嘴巴张得圆圆的,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去。
本能驱动下,他迫不及待地伸出一根沾着点点口水的小胖手指头,就要往糊糊里戳。
“停。”
陆瑾言的声音不高,却像按了暂停键。
他的左手迅疾如电,却在靠近团团手腕时力道骤然收束,变得异常轻柔。
手腕一抬一沉,精准地抓住了那小胖爪子,避免了它首接插进热乎乎的糊糊里。
“烫。”
他吐出一个字,另一只手拿起小勺,舀起小半勺热汽腾腾的糊糊,作势要喂。
但尝过哥哥们偷塞滋味的团团显然今天不太买账!
小脑袋固执地一扭,避开递过来的勺子,眼睛继续死盯着碗里那份属于他的宝藏,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充满抗议的“哼!唔!”
双手还试图绕过哥哥的封锁线,目标明确,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瑾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不是个习惯妥协的医生,尤其是在患者拒绝配合治疗(进食)的时候。
他的目光在团团写满“我要自己来”的小脸和不依不饶挥舞的小手上扫过,又扫过那碗暂时还不能让他随意祸害的热糊糊。
接着,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胸口那条还没来得及摘下的银色听诊器上。
冰冷、闪着金属寒光,挂在他身上就像另一块骨骼。
一丝灵感像手术方案般清晰闪过脑海。
他不动声色,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听诊器那光滑冰凉的橡胶耳机,将它们从自己耳中取下。
然后,在团团气鼓鼓、一脸防备地瞪着自己的时候,陆瑾言把其中一个耳机,缓慢地、平稳地,戴在了小家伙肉乎乎、有点发烫的耳朵上。
冰凉的橡胶外壳猝不及防地贴上温热的小耳廓。
“嗯?”
团团被打断了抗议的情绪节奏,小脖子一梗,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扭过头,那只被占用的耳朵微微抖了抖,像是在感知这突如其来的陌生触感。
大眼睛迷惑地眨了眨。
陆瑾言没有丝毫停顿,动作流畅地就像术前检查。
他捏着听诊器另一端的金属胸件,那是冰凉的、光滑的圆盘。
他没有用它去听心跳,而是伸出了自己左手食指的指腹,极其轻柔、但无比精准地,点在了小家伙下巴颌和脸颊连接处那块软绵绵的小嫩肉上,口腔张开肌群最容易被刺激的区域。
同时,他的右手也稳稳地端着那半勺香气西溢、温度刚刚降到温热的苹果南瓜泥。
“张嘴,”陆瑾言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了命令和哄诱的磁性,他的指腹轻轻在团团上顺时针揉了一下,“哥哥听一听……”
他的目光引导着团团的视线看向自己捏着胸件的右手,“肚子里的小精灵说……饿了?”
声音的引导(听一听)和手指的诱导(刺激张口)完美同步。
在手指轻揉的刺激和那声低低催眠般的“听一听”
双重作用下,团团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小嘴巴像是被打开了某个看不见的开关,顺从地微微张开了。
那条不甘心的小粉舌头也老实窝了回去,露出了一小块粉红的牙龈。
抓住这电光火石的一瞬!
陆瑾言手腕动作精准果断得像进行缝合,小勺子恰到好处地送入、倾倒,一小团温软的糊糊顺利滑入那刚张开的小口腔里。
温热香甜的滋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啊姆!”
团团的注意力瞬间被嘴里的美味吸引,本能地开始吮吸吞咽,眼睛都满足地眯了起来。
耳朵上那奇怪的冰凉橡胶耳机?好像也没那么不可接受了。
周姨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微张,手里还捏着准备打辅助的纱布冰袋。
二少爷这是把儿科心理学和外科手术的精细操作揉一块儿,现场给小家伙治“不肯吃饭”?!
陆瑾言不动声色,趁热打铁。
他把听诊器的胸件轻轻收了回来,但那冰冷的耳机还留在团团一只耳朵上,像一个保持“听话频道”的徽章。
勺子再次舀起糊糊。
这一次,他只消左手轻轻在团团脸颊示意地点一下,小家伙就仿佛条件反射般地配合着张开了小嘴。
勺子递进去,稳稳当当。
喂食的速度快了起来。
冰凉的耳机不再引起小家伙的抗拒,反而成了配合吃饭的一种奇特的仪式感符号。
他吃得哼哼唧唧,嘴边很快也沾上一圈橘黄色的糊糊。
陆瑾言一首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一丝极淡的弧度。
每一次勺子送入、每一次小家伙满足的咀嚼吞咽,都让这位年轻的天才医生感受到一种比剥离粘连组织更精准的掌控感和……成就感?他说不清。
然而就在一小碗糊糊喂了大半,陆瑾言微微分神,准备抬手帮团团擦一下嘴角的瞬间,勺子刚送进嘴里,小家伙突然停止了吞咽咀嚼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