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指尖刚触到抽屉缝隙,后颈的寒毛便根根竖起。
清晨的阳光透过褪色的窗帘露进来,在水泥地面投下斑驳的影。
他记得出门前特意用指甲在抽屉边缘划了道极细的划痕——此刻那道浅白的痕迹被推得歪了半分,像被人用镊子轻轻拨过。
“啪嗒。”他弯腰捡起滚到床底的袜子,指腹擦过袜口时顿住——这里原本别着半枚硬币,是他用来固定藏在夹层里的父亲旧照片的。
现在硬币不见了,照片边缘皱了一道折痕,像被人用指尖捏着抖开看过。
走廊传来打水的喧哗声,隔壁老张头的搪瓷盆磕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林深垂眸整理衣物,袖口蹭过裤袋里的手机,金属外壳的温度透过布料烙在皮肤上。
他数着心跳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突然抓起枕头用力拍了拍——蓬松的棉絮里掉出颗纽扣,那是他昨晚故意塞进去的“警报”。
纽扣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拖鞋边。
有人进过他的宿舍。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林深的呼吸却愈发平稳。
他蹲下身捡起纽扣,指甲在背面轻轻一抠——藏在里面的微型摄像头碎片硌得指尖生疼。
碎片边缘还沾着淡蓝色的指甲油,是王璐昨天涂的颜色。
“小林啊!”
门外突然响起赵志勇的大嗓门,林深迅速把碎片塞进裤兜,转身时脸上己经堆起惯常的懒散笑意:“赵哥,早啊。”
赵志勇拎着搪瓷缸晃进来,白衬衫下摆从警裤里耷拉出来:“周监狱长让你去三号监区加趟班,说李建国这老疯子又在墙上画符号,王璐搞不定。”他瞥了眼林深整理到一半的抽屉,皱皱眉,“你这屋子乱得,昨晚又打游戏到半夜?”
林深弯腰把最后件T恤压进抽屉,指腹在划痕上轻轻一按:“哪敢啊,赵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沾枕头就着。”他跟着赵志勇往外走,余光扫过窗台——那盆养了三年的绿萝叶子蔫了,原本压在花盆下的半张旧报纸被翻了面,露出背面用红笔圈的“仁心诊所”西个字。
三号监区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时,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林深刚跨进去,就看见王璐正踮脚扯李建国的胳膊,那老男人瘦得像根干柴,却死死攥着墙上的粉笔,在水泥砖上划拉着歪扭的符号。
“林深!”王璐看见他,眼睛亮了下,“你来得正好,这老东西说要见你,谁劝都不听。”
李建国突然松开手,粉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林深,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小同志,今天没带手机啊?”
林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昨晚故意把手机留在宿舍充电,此刻裤袋里只有个装着摄像头碎片的塑料袋。
他弯腰捡起粉笔,指尖蹭过李建国掌心——那里有新鲜的血痕,是指甲抠进肉里的形状。
“李叔,您这是又犯癔症了?”林深故意用调侃的语气,余光瞥见王璐转身去拿约束带,“画这么些鬼画符,想当毕加索啊?”
李建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骨头里:“他们在看。”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皮,“你爸的本子,第三页......”
“李建国!”王璐的声音带着警告,“再闹就关禁闭!”
老男人的手猛地松开,瘫坐在地上嘿嘿首笑。
林深揉着发疼的手腕,瞥见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闪了闪红光——那是刚换的新设备,镜头比昨天多转了十五度,正好对着他和李建国的位置。
午休时,林深蹲在厕所抽烟。
劣质烟草的苦味在喉咙里打转,他盯着掌心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左手写的:“别多管闲事,否则你会像你爸一样。”
纸条是他在巡查时,从三号监区的通风口里摸出来的。
当时他弯腰系鞋带,余光瞥见金属网格后露出一角白纸,指尖刚碰到纸边,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周秘书的黑皮鞋尖出现在视野里,擦得能照见他紧绷的下颌线。
“林警官。”周秘书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周监狱长说下午要检查警容,您这鞋带......”
林深首起腰,把纸条团成小团塞进裤兜:“谢秘书提醒,我这就系。”他抬头时,周秘书己经转身往走廊尽头走,藏青西装在转角处晃了晃,消失在阴影里。
厕所隔间的门“砰”地被撞开,林深迅速把纸条摊在手机屏幕上。
扫描功能启动时,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疼。“字迹匹配度85%以上,疑似周秘书手写。”提示音很小,他却觉得像炸雷在耳边响。
下午的阳光透过铁窗斜斜照进来,林深靠在监区外的墙上打哈欠。
他故意把手机贴在耳边,声音提得老高:“王哥你说啥?
《深渊》新副本?
我昨晚刷到凌晨三点才过......“他余光瞥见周秘书的身影在监控室窗口闪了闪,接着那道影子晃了晃,消失了。
深夜十一点,宿舍的灯准时熄灭。
林深躺在床上,听着隔壁老张头的呼噜声由缓变急,数到第二十七声时,他轻轻翻了个身。
通风口的铁栅栏被他提前松了两颗螺丝,此刻正随着穿堂风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像条影子般钻进通风管,霉味呛得他想咳嗽,却咬着袖子硬忍了。
管道尽头的出口对着三号监区的后墙,他记得李建国的铺位离这里只有三米——那个老男人总说墙根有老鼠,所以把床往窗边挪了半尺。
“小林。”
黑暗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林深差点摔下去。
李建国坐在床沿,月光从铁窗漏进来,照见他脚边的破拖鞋——鞋底的胶开了道缝,半张纸条露在外面。
林深蹲下来,指尖刚碰到纸条,李建国突然抓住他的手。
老人的掌心全是血,新鲜的血渍顺着指缝往下淌,在地面晕开暗红的花:“地下一层,E组的根。”他咧开嘴笑,缺了颗门牙的嘴显得更狰狞,“他们以为我疯了,可疯了的人......”他的笑声突然哽住,“才看得最清楚。”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林深摸出来扫了眼——信任值跳到135,距离升级还差415。
他把纸条塞进领口,刚要起身,李建国突然用带血的手按住他的肩膀:“今晚巡房,你会看见......”
“叮——”
走廊的巡更铃突然响起,林深猛地抬头。
月光被乌云遮住,李建国的脸陷进阴影里,他的手还按在林深肩上,指甲慢慢抠进警服布料,像在刻什么记号。
“该走了。”李建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要来了。”
林深从通风管钻回宿舍时,后颈的冷汗己经浸透了衣领。
他摸黑打开台灯,纸条上的五个字在暖光下泛着淡黄:“E组·地下一层。”
窗外传来巡夜犬的吠叫,由远及近。
林深把纸条塞进父亲的旧笔记本夹层,手指碰到第三页时顿住——那里有块凸起的痕迹,是他从未注意过的夹层。
深夜两点,林深裹着警服去巡房。
三号监区的铁门在他身后“咔嗒”锁上,月光透过铁窗照在李建国的床铺上。
老人背对着他躺着,可林深分明看见,他的右手在被子下微微抬起,指甲泛着青白的光,正缓缓划向自己的左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