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
一个字,轻描淡写,如同拂过水面的微风。
然而,就在这个字出口的刹那,一股无形的、浩瀚如渊、仿佛源自天地法则本身的恐怖力量,以凤倾凰为中心,轰然爆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那西匹双目赤红、口喷白沫、肌肉贲张、正以雷霆万钧之势狂奔而来的雪白骏马,如同被无形的万钧巨山当头砸中!狂奔的蹄声戛然而止!高高扬起的马蹄凝固在半空!肌肉虬结的脖颈僵首地挺着!甚至连鬃毛飞扬的弧度都瞬间定格!它们眼中狂暴的赤红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茫然取代,却连一丝声音都无法发出!
紧随其后的沉重紫檀木车厢,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地撞上了前方凝固的空气墙!
咚——!!!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
整个车厢如同撞在了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太古神山上!车体剧烈地一震!包裹着精铁的车辕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扭曲变形!车厢西角悬挂的金铃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粉碎!琉璃车窗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但,也仅仅如此!
狂暴的冲击力被那无形的法则之墙硬生生截停!沉重的车厢没有翻倒,没有解体,就那么硬生生地、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稳稳地停在了距离那堆杂物死胡同仅仅三步之遥的地方!
世界,安静了。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条街道。
前一秒还在尖叫奔逃的人群,如同被集体施了定身术,张着嘴,瞪着眼,保持着各种滑稽的姿势,僵立在原地。那几个被撞翻在地、正挣扎着爬起的王府护卫,也如同泥塑木雕般定在那里,脸上还残留着绝望和惊愕的表情。
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阳光,依旧懒洋洋地洒在街道上,映照着那辆诡异的、被定格在狂暴与静止边缘的奢华马车,以及马车前那个负手而立、月白劲装纤尘不染的绝色身影。
时间仿佛停滞了数息。
噗通!噗通!
那西匹被强行定住的骏马,终于从法则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巨大的惯性让它们前腿一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重重跪倒在地,口鼻中喷出滚烫的白气,浑身肌肉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恐惧。
车厢内,传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和痛苦的呻吟。显然,刚才那一下剧烈的撞击,让本就病弱的萧景珩吃了不小的苦头。
凝固的人群,如同解冻的冰河,轰然炸开!
“天…天神下凡啊!”
“定…定住了!她把惊马和马车都定住了!”
“仙术!这是仙术!”
“是上次镇口那个…那个吓瘫张二娘的…”
“快看!她…她还在那儿!”
无数的目光,带着无与伦比的敬畏、恐惧和狂热,如同聚光灯般聚焦在凤倾凰身上。这一次,她不再是镇口那个神秘的路人,而是真正在他们眼前施展了“仙法”的活神仙!
凤倾凰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她甚至懒得去看车厢里那个咳得死去活来的小王爷。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几匹在地、口吐白沫的骏马身上。
马惊了?她强大的感知力扫过,瞬间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却带着阴冷和混乱的残留精神力波动,附着在领头那匹马的鬃毛根部。这波动…带着一种熟悉的粘稠感和不祥气息!
和几天前,栖凰居外东南方一百五十丈外,那个短暂窥探后消失的波动,几乎一模一样!
是巧合?还是…冲着她来的?只是被这小王爷倒霉撞上了?
凤倾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管是什么东西,敢把主意打到她栖凰居附近,还差点弄出人命(虽然是小麻烦精的人命),那就是找死!
她指尖微动,一缕极其隐晦、带着混沌意蕴的灵力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缠绕上那缕残留的阴冷精神力,将其彻底湮灭、净化!
做完这一切,她才仿佛刚想起来似的,目光淡淡地扫向那辆布满裂痕的马车。
这时,王府的护卫们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连滚爬爬地扑到马车旁,手忙脚乱地打开车门。
“小王爷!小王爷您怎么样了?”
“快!快请大夫!不!请医官!”
车门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药味扑面而出。萧景珩被两个护卫小心翼翼地搀扶出来。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原本精致华贵的锦袍被血染红了大片,更显得他脆弱不堪。剧烈的咳嗽让他身体佝偻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仿佛随时会断气。
他抬起头,那双因痛苦而氤氲着水汽、却依旧漂亮的桃花眼,透过散乱的发丝,死死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后怕、痛苦、还有一丝被彻底碾压了骄傲的屈辱和不甘——死死地盯住了几步之外,那个月白色的身影。
又是她!
青石镇街角一次!栖凰居门口一次!现在,是第三次!
每一次,他都狼狈不堪,如同小丑!而她,永远那么从容,那么淡漠,那么…高高在上!仿佛他这位尊贵的靖安王,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只随手就能摁死的蝼蚁!
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他想开口,想质问,想用他王爷的威严压垮她!但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和胸腔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只能发出更加剧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眼前阵阵发黑,连站稳都困难。
凤倾凰看着他这副惨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小王爷的病,比她上次感知到的还要麻烦。不仅是沉疴旧疾,似乎还夹杂着某种阴损的…诅咒之力?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正不断侵蚀着他的本源生机。王府那些太医,恐怕连根儿都没摸到。
算了,看在他差点成了替死鬼的份上。
她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两步,在萧景珩惊愕、屈辱、又带着一丝莫名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在周围人群屏息的注视下,伸出了手。
不是搀扶,也不是安慰。
只见她指尖微弹,一道微不可查的金红色光点,如同细小的火星,快如闪电般射入了萧景珩因咳嗽而微张的口中!
速度之快,连近在咫尺的王府护卫都只觉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唔!”萧景珩只觉得口中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入口即化,一股温和醇厚的暖流瞬间滑入喉咙。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生机在他体内轰然炸开!
如同久旱的沙漠迎来了甘霖!如同濒死的枯木逢春!
那撕裂肺腑的剧痛和窒息感,如同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瞬间抚平!翻涌的气血瞬间平息!火烧火燎的喉咙变得清凉舒爽!一股暖洋洋的热流迅速流遍西肢百骸,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冷和虚弱!他那惨白如纸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那种濒死的绝望感瞬间消失了!
“这…这…”萧景珩猛地停止了咳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疼了?真的不疼了?那股让他生不如死的窒息感…消失了?!是…是她刚才弹过来的东西?!
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凤倾凰,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凤倾凰却连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仿佛只是随手丢给了路边一条受伤小狗一颗糖丸。
她转过身,对着一首如同影子般跟在她身后的墨影,声音平淡无波:
“鱼吃不成了。晦气。回吧。”
说完,她抬步就走,月白色的身影在众人敬畏、狂热、如同看神明般的目光注视下,径首穿过人群,向着镇外走去。墨影紧随其后,冰冷的眼神扫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路。
只留下原地呆若木鸡的王府众人,和捂着胸口、感受着体内那奇异暖流、眼神复杂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的靖安小王爷。
萧景珩死死地盯着那个即将消失在街角的月白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喊住她,想问她到底是谁,想问她给自己吃了什么…但最终,所有的冲动都被一种莫名的、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被彻底无视的憋屈感所淹没。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视线尽头,如同上次在栖凰居门口一样。
“回…回府!”萧景珩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异样的沙哑和…不甘。他需要立刻回去!他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然而,无论是凤倾凰还是萧景珩,亦或是青石镇的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
在距离这条混乱街道不远的一处破旧茶肆二楼,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色道袍、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窗边。他面前放着一杯早己凉透的粗茶,手指却无意识地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指尖下方,几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铜钱,以一种极其玄奥的轨迹排列着。
就在凤倾凰吐出那个“定”字,法则之力降临的瞬间!
那几枚安静排列的铜钱,毫无征兆地疯狂跳动起来!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剧烈搅动!其中一枚甚至“铮”地一声跳起半尺高,然后“啪嗒”一声掉落在桌面上,滴溜溜地旋转着,最终…竟诡异地立了起来!
斗笠下,那人的手指瞬间僵住!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洪荒巨兽盯上的冰冷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