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默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心脏更像是被一只冰手狠狠捏住!
镜子里映照出的他,依旧瘫坐在门后,背靠铁门。
但……他背后的那扇铁门,在镜中的影像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浓稠得化不开的、令人心悸的暗红色!
如同沉棺潭底凝固的污血!
那片暗红的背景中,漂浮着无数细微的、如同黑色水藻般的絮状物,缓缓沉浮。
而镜中那个瘫坐着的“徐小默”,他的身体,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片暗红吞噬、浸染!
从双脚开始,皮肤的颜色迅速变得灰败、,如同在水中浸泡了数日的浮尸!
那诡异的暗红色如同活物一般,顺着他的双腿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衣裤也仿佛被深潭的腐朽同化,变得湿漉漉、沉甸甸,滴落着暗红的水珠!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镜中的“他”,那张脸!
脸上沾着的暗红污渍,在镜中影像里,正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向西周扩散!
更恐怖的是,污渍覆盖下的皮肤,正一点点地……塌陷下去!
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蛀空了!
眼眶周围的皮肤变得青黑,深陷下去,眼珠浑浊无神,正死死地、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怨毒……盯着镜面外的徐小默!
镜中的“他”,正在飞速地……腐烂!
“不……不……”
徐小默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让他暂时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
他挣扎着想要移开视线,但镜中那飞速腐烂的“自己”,那双空洞怨毒的眼睛,仿佛带着某种致命的魔力,死死地吸住了他的目光!
就在他感觉自己也要被镜中那腐烂的景象彻底同化、吞噬的瞬间——
镜中那片无边暗红的背景深处,一个身影,极其突兀地浮现出来。
由远及近,如同从深潭最幽暗的底部升起。
一身湿漉漉、颜色暗沉如凝固淤血的大红嫁衣。
乌黑的长发不再凌乱披散,而是被细致地梳理在脑后,挽成了一个样式古旧繁复的发髻。
那顶沉重的、滴着暗红水珠的凤冠,端端正正地戴在发髻之上。
珠帘微微晃动,不再遮挡面容。
镜中的她,静静地悬浮在那片暗红的背景里,距离镜面外的徐小默似乎很近,又似乎隔着无垠的深潭。
这一次,徐小默看清了她的脸。
没有腐烂,没有。
皮肤是一种异样的、如同上等寒玉般的冷白,光滑细腻得没有一丝纹理,透着一种非人、非生的极致死气。
五官极其精致,如同最完美的玉雕,却毫无生气,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
那双眼睛……依旧没有瞳孔!
只有一片混沌、空洞、深不见底的惨白!
如同两口通往虚无的旋涡。
然而,此刻这双惨白空洞的眼睛,却没有了之前那种穿透灵魂的怨毒和冰冷。
它们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镜外瘫坐在地、濒临崩溃的徐小默。
眼神空洞,却仿佛蕴含着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
像深潭水面下的暗流,表面平静,深处却汹涌着无法言说的东西。
她的双手,不再是之前那僵硬、惨白、握着骨梳或酒杯的模样。
那双同样冷白、毫无血色的手,此刻正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在身前动作着。
她的手里,拿着……针线?
一根细长的、闪烁着幽冷寒光的银针。一团……如同凝固血液般暗红的丝线。
她低垂着眼睑(尽管那惨白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睑开合的区别),那双冷白纤细的手指,以一种极其娴熟、却又带着非人僵硬感的方式,捏着银针,引着那暗红的丝线,在一块……同样是大红色的、光滑如水的绸缎上……穿针引线!
她在……缝制嫁衣?!
镜中的景象诡异到了极致!
一片吞噬一切的暗红深潭背景中,一个穿着大红嫁衣、如同玉雕般精致冰冷的非人新娘,正垂首,用同样冰冷的、惨白的手指,引着如同血线般的丝线,在一匹新的红绸上,一针一线,缓慢而执着地……缝制着另一件嫁衣!
那专注的姿态,那缓慢的动作,在死寂的房间里,形成一种无声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恐怖张力!
仿佛她缝制的不是嫁衣,而是一张裹尸布,一件束缚灵魂的囚衣!
“沙……沙……”
极其轻微、极其粘腻的丝线穿过绸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徐小默的耳朵里。
这声音,竟隐隐与他夜夜听到的梳头声有几分相似!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执着!
徐小默浑身冰冷,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他看着镜中那个缝制嫁衣的身影,看着镜中那个正在飞速腐烂的“自己”,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想嘶吼,想砸碎那面魔镜,喉咙却像被堵死,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被极度的虚弱和冰冷的灼痛侵蚀,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重重。
他只能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如同待宰的羔羊,被动地承受着镜中这无声的、比任何厉鬼索命都要惊悚的恐怖景象!
时间在死寂和无声的缝纫中缓慢流逝。徐小默的意识在冰冷的灼痛和极致的恐惧中浮浮沉沉。
他感觉自己颈后那块月牙疤,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烙铁般的灼热感!
与身体其他部位那冰冷的灼痛形成诡异的对比,仿佛冰与火在他体内疯狂交战!
不知过了多久,镜中那缝制嫁衣的动作,毫无征兆地停下了。
那双惨白空洞的眼睛,缓缓抬起。
再一次,穿透冰冷的镜面,落在了徐小默身上。
这一次,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徐小默的脑海里,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炸弹,轰然炸开了一个冰冷、粘腻、带着幽幽水声的词语!
那声音首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