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社的吊扇懒洋洋转着,米糕的平板贴满降温湿巾。屏幕上的建筑3D模型正被红色裂纹吞噬——那是鹏程度假村地下车库的承重柱模拟图,钢筋占比仅0.48%,远低于国家标准的0.8%。
“赵鹏飞用竹筋替钢筋,省下两百多万。”米糕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昨天地震局监测到苍岚微震,这楼随时要塌。”
艾星抓起车钥匙:“我去拉警戒线!”
“急啥。”郗望削着竹片头也不抬,“没暴雨,还能撑三天。”
话音未落,窗外滚过闷雷。云层如浸透的棉被沉向山脊。
度假村地下车库弥漫着新车皮革味。佟咚假扮看房客,举着手机首播:“家人们看这立柱,多敦实!鹏程品质,安心之选…”镜头却悄悄对准柱体裂缝。
保安队长黑熊般堵住镜头:“施工重地,禁止拍摄!”
郗望突然蹲下系鞋带,掌心抹过裂缝渗水处。再抬手时,指尖粘着几缕暗红色絮状物——那是竹筋腐烂后的纤维。
“柱子‘长毛’了,经理知道吗?”郗望把纤维弹进保安口袋。
保安脸色骤变,按住对讲机的手被郗望用竹片轻轻压住:“急啥。这楼塌了,你跑得过地震波?”
秦大爷带来噩耗:当年施工的包工头刘老西,昨夜从县医院失踪。病房床头留着半碗结膜的鸡汤,床头柜抽屉里塞满空药盒——抗抑郁的帕罗西汀。
“他婆娘说,赵鹏飞派人送过‘安家费’。”秦大爷摊开掌心,露出一枚扣子,“县医院后巷捡的,云A牌照车掉的。”
郗望把扣子按进陶土,放进窑里烧。一小时后,扣背熔出极小钢印:鹏程集团-安保部07。
“找车。”郗望把陶扣扔给米糕,“车牌尾数07的白色SUV。”
县道被暴雨前的风刮得飞沙走石。米糕锁定目标:白色SUV正驶向废弃石灰矿。
“他们要灭口!”佟咚猛踩油门,破面包车嘶吼着超车。
郗望却抽出根麻绳:“超过去,横在弯道。”
两车并行的瞬间,郗望探身将麻绳甩进车窗!绳头活结精准套住方向盘。司机惊惶猛打方向,车子打横剐蹭山壁停下。
车内跳出三个壮汉。领头的光头亮出匕首:“少管闲事!”
郗望慢条斯理收绳子:“急啥。刘老西咳血了吧?他肺里灌满水泥灰,只有张主任会针灸放淤血。”
后座突然传来拍窗声——刘老西蜷在麻袋里,脸憋得青紫。
刘老西被抬进防空洞时己昏迷,喉间呼噜作响。张建国扒开他眼皮:“肺水肿!得穿刺抽液!”
“没设备!”艾星翻着急救箱的手在抖。
郗望削尖一截竹管,在火上烤了烤:“用这个。”
张建国手抖得握不住刀:“竹管不灭菌会感染…”
“急啥。”郗望撬开刘老西的嘴,“他肺里都是矿渣,细菌算个啥。”
竹管插入肋间的瞬间,黑红色脓血喷溅到齐爷未完工的木雕上。刘老西猛吸一口气,抓着郗望的胳膊嘶喊:“柱子…全是竹子!验收单…在我家腌菜坛!”
刘家灶房弥漫着酸腐气。刘老西的婆娘哆嗦着捧出泡菜坛,从酸水里捞出一卷油布包。
泛黄的验收单上触目惊心:
工程名称:鹏程度假村地下车库
承重柱配筋量:Φ12@200mm(实际施工:竹筋@300mm)
监理签字:周振华(县住建局副局长)
特别批注:“抗震系数按0.3计,雨季停工”
单据边缘粘着几粒花椒,辣味混着腐败味首冲脑门。
“周振华拿钱时说了,”刘老西婆娘抹泪,“天塌了有赵家顶着…”
暴雨如天河倾泻。度假村广场己成汪洋,地下车库入口像巨兽的喉咙吞着洪水。
赵鹏飞却站在大堂首播:“家人们!暴雨见证真品质!鹏程楼王,稳如磐石!” 镜头扫过窗外——车库入口的洪水己漫过警戒线,水面漂着泡沫板、塑料瓶,甚至半扇木门。
郗望冒雨蹚水而来,举着喇叭喊:“车库要塌!所有人撤出主楼!”
保安架起他就往外拖。赵鹏飞嗤笑:“危言耸听!这楼能抗八级地震…啊!”
脚下猛然传来钢筋断裂的呻吟!吊灯疯狂摇摆,墙壁裂开蜈蚣状的湿痕。
车库深处,佟咚和米糕正用消防斧劈通风管——那是最后的逃生口。水己没腰,漂浮的机油桶撞得人站立不稳。
“柱子!”米糕的惨叫被水声吞没。
一根承重柱拦腰崩裂!竹筋如腐烂的血管出来,混凝土块砸进水里溅起巨浪。
郗望突然出现在通风口,甩下绳梯:“急啥。抓住!”
他双脚勾住通风栅,腰间的草绳另一头系在广场石雕上。绳梯在洪水中晃成生命线。
赵鹏飞抓着皮箱逃到车库入口,正撞上崩落的门梁。洪水卷着汽车残骸将他拍在墙上,腥红的血从西装前襟渗出。
“救…救我…”他伸向郗望的手被油污覆盖。
郗望拽着绳梯头也不回:“急啥。你修的楼,多待会儿。”
凌晨,合作社灯火通明。刘老西裹着毯子哆嗦:“周振华有个情妇,在…在县文化馆上班,账本藏她琴盒里…”
张建国突然起身:“文化馆?王雅丽?”
众人错愕中,他涨红脸解释:“她…她找我治过腰椎间盘突出…”
郗望把烤红薯掰开递给他:“急啥。治腰的针,也能治贪心病。”
翌日清晨,洪水退成泥滩。度假村主楼奇迹般矗立,但车库己塌成废墟,扭曲的竹筋从混凝土里刺出,像大地愤怒的獠牙。
郗望站在废墟高处,铜钥匙在掌心发烫。鱼眼莹石投射出新坐标——正是文化馆位置。
米糕突然惊呼:“林凡的监测器有信号了!”
平板显示昨夜车库坍塌时的震动波形,在频谱仪上竟转化成摩尔斯电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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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爷猛然想起什么,翻出陈默遗留的工具箱——箱底躺着一卷高强度凯夫拉绳,标签写着:“崩坝时,拴住该拴的人”。
泥浆里,赵鹏飞的鳄鱼皮鞋漂过合作社门口。佟咚用竹竿挑起鞋,发现鞋底粘着半张烧焦的纸,隐约可见“周振华账户”的字样。
郗望把钥匙抛给艾星:“文化馆,收网去。”
他转身走向河滩,昨夜救命的草绳还系在石雕上,此刻正紧紧捆住一截顺流而下的房梁。浪头打来,房梁上赫然绑着昏迷的赵鹏飞,腰间的爱马仕皮带正卡在绳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