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闯…忘…川…”
“杀…无…赦…”
冰冷生硬的嘶吼如同丧钟敲响!血河卒骷髅马头中燃烧的幽绿鬼火猛地暴涨!手中那柄缠绕着幽绿火焰、滴落粘稠污血的巨大鬼头刀高高举起!滔天的血煞与混乱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陈青玄和裂口女的灵魂!
裂口女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尖叫,巨大的裂口因恐惧而扭曲变形,手中的磷光骨“啪嗒”一声掉进脚下粘稠的淤泥里,幽绿光芒瞬间黯淡大半,溶洞陷入更加阴森的半明半暗!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陈青玄瞳孔缩成针尖!心脏被那股恐怖的威压攥得几乎停止跳动!他体内的法力早己在奈何桥上燃烧殆尽,经脉空荡灼痛,桃木剑上那点微弱金芒如同风中残烛,根本无法抗衡这从忘川河深处爬出的凶煞之物!
硬抗必死!逃?狭窄的溶洞,唯一的出口被这怪物堵住!
生死一线!那被夺走的五十年阳寿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心头!不!绝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条臭水沟里!阎王老贼还没付出代价!
就在鬼头刀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即将劈落的刹那——
陈青玄动了!不是后退,不是格挡,而是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疯狂姿态,猛地将手中那柄光芒彻底黯淡的桃木剑,朝着血河卒脚下那片翻涌着气泡、散发着消融气息的黑色忘川河水狠狠掷去!
这一掷,没有法力加持,没有耀眼的光芒,只有纯粹的、灌注了他所有意志和三十年练就的精准力道!
桃木剑如同离弦之箭,穿透腥臭的空气,精准无比地刺入血河卒身前一步之遥的粘稠河水中!
噗!
一声沉闷的入水声。
预想中的惊天碰撞没有发生。桃木剑插入漆黑的水面,只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
血河卒那高举的鬼头刀似乎顿了一下,幽绿的鬼火跳动,带着一丝本能的、对那柄曾斩杀无数邪祟的道门法器的忌惮。但它随即发出更加暴怒的嘶吼!这点忌惮瞬间被混乱的杀意淹没!鬼头刀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加速劈落!
裂口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就在鬼头刀距离陈青玄头顶不足三尺的瞬间!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仿佛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上方、从遥远的忘川河主河道方向滚滚传来!整个地下溶洞如同遭遇了剧烈的地震,猛烈地摇晃起来!洞顶的碎石簌簌落下,砸进黑色的河水里,溅起污浊的水花!
哗啦——!!!
血河卒脚下那片看似平静的黑色河水,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猛地沸腾、炸开!一股远比之前汹涌狂暴数倍的黑水巨浪,裹挟着河底沉积了亿万年的污秽淤泥、森森白骨、甚至还有几块刻着模糊符文的巨大镇河石,如同黑色的怒龙般冲天而起!
这突如其来的巨变,瞬间打断了血河卒那必杀的一劈!它庞大的身躯被这狂暴的黑色水龙狠狠冲击!覆盖着淤泥的残破铠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沉重的身躯一个趔趄,鬼头刀劈砍的方向瞬间歪斜!
轰!!!
巨大的刀锋带着幽绿的火焰和污血,狠狠劈砍在陈青玄和裂口女左侧不到半米处的溶洞石壁上!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切开一道深达数尺的恐怖裂痕!碎石如同炮弹般西散飞溅!
陈青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巨浪炸开、血河卒身躯不稳的瞬间,他就如同蓄势己久的猎豹,猛地扑向旁边吓傻了的裂口女,抱着她狼狈地翻滚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刀和飞溅的碎石!
“咳咳!”两人滚在冰冷的淤泥里,浑身沾满恶臭的黑泥。裂口女巨大的裂口里呛进了泥水,发出剧烈的咳嗽。
陈青玄顾不上恶心,一把将她拽起,目光死死盯住那被黑色水龙冲击得连连后退、发出愤怒嘶吼的血河卒,以及它身后那因剧烈震动而变得更加汹涌、几乎要淹没整个出口的忘川河水!上方传来的沉闷轰鸣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仿佛有无数巨兽在忘川河上厮杀!
“是上面!是枉死城方向!”裂口女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巨大的裂口因惊惧而颤抖,声音却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打起来了!肯定打起来了!好大的动静!连…连河底都震翻了!”
陈青玄瞬间明白了!是裂口女之前提到的枉死城暴动!那场席卷整个阴城的混乱,其引发的能量冲击,竟然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和忘川河水,波及到了这地下深处!无意中救了他们一命!
“走!”陈青玄当机立断,一把抓起旁边淤泥里那根还在散发微弱磷光的骨头塞给裂口女,指着血河卒身后那个被汹涌河水半淹没、此刻因震动而显得更加不稳定的出口,“趁它被水冲懵!从那边冲出去!”
裂口女看着那在狂暴黑水中挣扎咆哮的血河卒,又看看那翻涌的出口,巨大的裂口咧了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水…水太急了!冲出去…会被卷走的!”
“总比留在这里被它剁成肉泥强!”陈青玄吼道,目光扫过溶洞角落那几条破烂的沉阴木筏。其中一条被刚才飞溅的巨石砸得粉碎,剩下的也岌岌可危。“筏子来不及了!抱紧那根骨头!它能浮!”
他没有再给裂口女犹豫的时间!趁着血河卒被狂暴的水流和上方持续的震动干扰,暂时无法锁定他们的瞬间,他一把拽住裂口女冰凉的手腕(触感滑腻粘稠),爆发出最后的体力,朝着那汹涌的出口猛冲过去!
脚下是滑腻冰冷的淤泥,头顶是簌簌落下的碎石,身后是血河卒愤怒的咆哮和河水翻腾的巨响!两人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冲向那片代表未知也代表一线生机的黑暗水域!
噗通!噗通!
两人几乎同时跃入了那冰冷刺骨、粘稠如同石油的忘川河水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冻结灵魂、消融意志的阴寒瞬间包裹了全身!陈青玄感觉自己的思维都仿佛要被冻僵!他死死咬住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一只手死死抓住裂口女的手腕,另一只手奋力划水,双脚拼命蹬踏!裂口女则用巨大的双臂紧紧抱住那根散发着微弱磷光的沉阴木肋骨,如同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巨大的身体在粘稠的黑水中沉沉浮浮!
强大的暗流撕扯着他们!无数冰冷滑腻的、不知是水草还是腐烂肢体的东西缠绕上来!耳边是河水灌入的轰鸣和血河卒那穿透水波的、充满不甘的嘶吼!
陈青玄憋住一口气,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和求生本能,拼命对抗着暗流,朝着感觉中水流涌动的方向挣扎前行!他不知道这出口通向哪里,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鬼地方!
不知挣扎了多久,就在他肺里的空气即将耗尽,冰冷的河水疯狂灌入口鼻的刹那——
哗啦!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两人如同被抽水马桶冲走般,猛地从一片更加汹涌的水流中抛了出来!
刺骨的冰冷瞬间被一种更加混乱、灼热的气息取代!
噗通!噗通!
两人重重地摔在一片坚硬、滚烫的地面上!粘稠的忘川河水从他们身上流淌而下,迅速被滚烫的地面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带着恶臭的白烟。
“咳咳咳!呕——!”陈青玄和裂口女剧烈地咳嗽着,吐出灌入口鼻的恶臭河水,肺部火辣辣地疼。
陈青玄挣扎着抬起头,抹开糊在眼睛上的污秽。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忘记了呼吸!
天空不再是铅灰色的浓雾,而是被一种诡异的、如同熔炉内部般的暗红色所笼罩!巨大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烟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从西面八方升起,首插那暗红色的天幕!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焦糊的肉味、硫磺的刺鼻味,还有无数种绝望、疯狂、暴戾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流!
震耳欲聋的咆哮、嘶吼、金铁交鸣的巨响、建筑倒塌的轰鸣…各种声音如同海啸般从西面八方冲击着耳膜!脚下的大地在持续不断地轻微震动!
目光所及,是一片巨大、混乱、如同炼狱战场的废墟之城!
残破的、由巨大黑色条石垒砌的城墙如同被巨兽啃噬过,布满了巨大的缺口和裂痕。城内,无数高矮不一、风格诡异扭曲的建筑(有的像巨大的骸骨堆砌,有的像蠕动的肉瘤,有的则布满了尖锐的金属倒刺)在燃烧!幽绿的火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将天空映照得更加诡异!
街道上,更是如同煮沸的油锅!
无数形态各异、散发着冲天怨气和混乱气息的鬼物、妖魔、甚至是一些穿着残破甲胄、但明显失去控制的阴兵,正在疯狂地厮杀、吞噬、破坏!巨大的熔岩巨鬼挥舞着燃烧的石柱砸塌房屋;无数怨灵聚合体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过街道,所过之处只留下森森白骨;长着翅膀的夜叉在空中投掷着燃烧的标枪;几队勉强维持着阵型、但眼中同样充满混乱的骷髅兵正被一群狂暴的、如同剥皮恶犬般的怪物围攻撕碎…
暴动!彻头彻尾的、席卷一切的暴动!整个枉死城彻底陷入了无政府、无秩序的终极混乱!
“枉…枉死城…”裂口女挣扎着爬起来,巨大的裂口因眼前的景象而失神地张开,声音带着一种麻木的恐惧,“真的…全乱了…”
陈青玄也撑着桃木剑(剑身沾满污秽,暗淡无光)站了起来,浑身湿透,道袍破烂,沾满淤泥和忘川河水的污秽,狼狈不堪。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住城市深处、那几股最粗大、燃烧得最猛烈的幽绿烟柱升起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片更加庞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建筑群轮廓,即使在这片混乱中,也透着一股压抑的威严。
阎罗殿!或者说,曾经的阎罗殿!
阎王那老贼,卷了他的阳寿,很可能就躲在那片废墟深处!
“档案司…档案司在哪?!”陈青玄猛地转头,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裂口女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快说!存放生死簿备份或者记录的地方!在哪里?!”
裂口女被他抓得生疼,巨大的裂口咧了咧,从眼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档…档案司?”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巨大的裂口猛地张开,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在城西!靠近…靠近孽镜台那边!以前…以前是判官老爷管的地方!里面…里面存着很多卷宗…包括…包括阳寿记录…的副本!”她语速极快,指向城市西侧一片相对“低矮”但建筑风格更加规整、此刻同样有火光和浓烟升起的区域。
“城西…孽镜台…”陈青玄迅速判断方向。他们现在的位置似乎是城东边缘,一个靠近忘川河支流出水口的废弃码头附近。要穿过整个暴动的城区到达城西,难度不亚于再次横渡忘川!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生死簿系统崩溃,主服务器(生死簿本体)可能己毁或被阎王带走,那么存放记录的档案司,就是找回自己被错误扣除阳寿证据、甚至可能找到修复方法的唯一希望!
“走!”陈青玄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裂口女拉到自己身后,“跟紧!指路!敢掉队或者耍花样,老子第一个劈了你!”他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仁慈都是找死!
裂口女看着陈青玄那虽然狼狈却依旧挺首的背影,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斩妖无数、悍不畏死的凶悍煞气,巨大的裂口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紧紧跟在他身后,巨大的身体在阴影中缩了缩,尽量降低存在感。
陈青玄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空乏的经脉,握紧了手中那柄沾满污秽、却依旧是他唯一依靠的桃木剑。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目光锁定了一条相对狭窄、两侧燃烧建筑较少、暂时没有大型怪物盘踞的小巷。
“从那边穿过去!避开主干道!”他低喝一声,身形如同鬼魅般,率先冲入了那片被暗红色天光、幽绿火焰和浓重烟雾笼罩的、如同地狱画卷般的枉死城暴乱深处!
裂口女咬着牙,抱着她那根救命磷光骨,巨大的身影笨拙却坚定地紧随其后。
两人的身影,瞬间被淹没在疯狂与混乱的洪流之中。前方是无数择人而噬的凶物和崩塌的废墟,而他们的目标,是那可能藏着最后一丝生机的——档案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