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端年。"他罕见地叫了她全名,"为什么要退婚?"
夏端年呼吸一滞。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是被以后的清贫日子吓退的,更不能说现在.…..现在似乎没那么想退了。
"我们不合适。"她别过脸,"你是朝廷重臣,我..….我只懂吃喝玩乐..…."
陆衔微松开她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是她这半月来送的所有东西的清单,连每件衣服用的什么针法都记得清清楚楚。
"能把茯苓糕做成芍药形状的人,"他轻声道,"说自己只会吃喝玩乐?"说着看向她,想从她眼神中寻求答案,见她低头躲避,他瞬间哑口无言,只笑了笑。
她没想到陆衔微连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更没想到他会如此首白地拆穿她的借口。
"我…..."
"大人!"一个侍卫青野匆忙跑来,"宫里急召!"
陆衔微皱了皱眉,临走前深深看了夏端年一眼:"等我回来。"
这三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夏端年坐立难安。她鬼使神差地跟到府门口,看着陆衔微翻身上马的背影,突然喊道:"你的腰带!"
陆衔微勒马回头。
"我..….我是说,"夏端年举起手中绣到一半的腰带,"下次给你带条新的.….."
阳光穿过树梢,她第一次看清陆衔微脸上完整的笑容——是一个真真切切、温柔至极的笑。
"好。"
马蹄声渐远,夏端年摸着发烫的脸颊,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可能...…不太想退婚了。
三日后,夏端年带着新做好的腰带去陆府,却被告知陆衔微尚未回府。青野见她失落,神神秘秘地引她去了后院书房。
"大人吩咐过,夏小姐来了可以随意进出。"
书房不大却整洁得近乎刻板,唯有案几上摊开的册子略显凌乱。夏端年本想放下腰带就走,却无意中瞥见册子上自己的名字。
那是一本案件记录,详细记载了她遭遇惊马的全过程。
"看够了?"
陆衔微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夏端年转身时带倒了笔架,墨汁泼洒在他雪白的衣摆上,像绽开的黑色花朵。
"我.….."
陆衔微看了眼摊开的册子,神色不变:"今日为何有空来此?"
夏端年攥紧了手中的腰带,丝线纹路深深印入掌心。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刻薄的语气,和不知道什么反应的他。她觉得他像极了书中的君子形象,对人很好……
"陆衔微。"她抬起头,眼泪簌簌而下,"腰带..….我绣歪了..…."
看见她的眼泪,陆衔微莫名很心疼,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叹了口气,伸手接住她掉落的泪珠:"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知道你送的点心里藏着安神的药材,知道你每件衣服内衬都绣了平安符,知道你今天来...…"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是想说你不退婚了。对吗,年年。别拒绝我好不好,让我先开心一下,好不好?哪怕是个谎言。”
他垂着眼睫微微发颤,眼底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像是把什么酸涩的东西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见他眼眶泛红,心口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手忙脚乱地提起裙摆就往回跑,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明日..….明日再给你送桂花糕来!"
陆衔微眼底的水光霎时一敛,唇角勾起得逞的弧度,哪还有半分可怜模样。
守在一旁的青野默默别过脸去,心中暗叹:主子这变脸的本事,刑部审犯人时都没使过十成功力。
眼见夏端年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陆衔微指尖轻抚过她落下的帕子,低笑一声:"跑得倒快。"
待夏端年的脚步声彻底消失,陆衔微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眸色沉冷如刃:"柳家近日与永和王往来密切,查。"
青野神色一凛,只见方才还眼尾泛红的主子此刻指节叩在案上,声音里透着肃杀:"三日内,我要知道柳尚书在漕运上动的所有手脚。"
窗外鸟雀乍响,光照亮陆衔微半边凌厉的侧脸,他碾着掌心:"既然他们敢对端年下手,就别怪我掀了柳家的老底。"
他眸底寒光凛冽,指节捏得发白:"动她一分,我便让他们拿命来偿。"
陆衔微凝视着书桌,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暗潮:"这世上敢伤她的人,一个都别想全身而退。"
青野见主子这般森然的神色,当即低头拱手:"遵命。"退出书房后才敢大口喘气,几乎是小跑着消失在长廊尽头。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想差点小命没了,柳家害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