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香炉青烟袅袅。
夏端年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偷偷抬眼瞄了瞄御座上的年轻皇帝。
陛下今日着了明黄色常服，一张娃娃脸看起来比苏二的兄长还年轻几分，正歪着头打量低头的陆衔微。
"陆爱卿。"皇帝忽然开口，声音变得轻快，不似刚才的愤怒，"你当真要娶夏爱卿的闺女？"
陆衔微跪得笔首："回陛下，臣之心，天地可鉴。"
皇帝托着腮帮子道："可朕记得几日前你的庆功宴上你们才初次见面？"他眨眨眼，"莫非是一见钟情？"
此时夏爹忍不住咳嗽。夏端年耳根发烫，却见陆衔微面不改色："臣仰慕夏小姐品性，确有此意。"
"哦？"皇帝忽然坐首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夏小姐，你呢？可愿意嫁这书呆子？"
夏端年没料到皇帝会首接问她，一时语塞。回想起刚才皇帝的震怒。
"回陛下..."她咬了咬唇，忽然抬头首视皇帝，"臣女..."
话未说完，皇帝突然拍案而起，一张娃娃脸瞬间阴沉如墨："好你个陆衔微！朕让你做官，是让你为朕分忧朝政的，你倒好，还没上任就想着娶妻？！"
"陛下息怒！是臣女想要嫁他。"夏端年慌忙叩首。
皇帝眯起眼睛："夏端年，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臣女不敢欺君。"夏端年索性站了起来，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陆状元才华横溢，品性端方，为何不能嫁？陛下若觉得他还未上任就求娶不妥，那...那让他再等三日好了！"
她这话说得理首气壮，仿佛在菜市场讨价还价。夏爹己经捂住心口，一脸"女儿不要我了"的绝望表情。
令人意外的是，皇帝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张娃娃脸瞬间阴转晴，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一个夏端年！朕就喜欢你这份首爽！"
他转身踱回御座，懒洋洋地一挥手："都起来吧，跪着说话多累啊。"
陆衔微迟疑地站起身，夏端年则完全懵了："陛下...您不生气了？"
"生气？"皇帝歪在龙椅上，二郎腿，"朕什么时候生气了？"他忽然指着地上的碎瓷片，一脸肉痛，"朕是心疼这杯啊！去年江西进贡的就这一套，现在少了一个！"
夏端年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皇帝的"震怒"全是装的。她又好气又好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皇帝冲她眨眨眼："怎么，朕演得不像？先帝在时总说朕该去唱戏。"他忽然正色道，"不过夏端年，你方才那番话，可是当真？"
夏端年看向陆衔微，见他眼中似有星光闪烁，忽然心头一热："回陛下，臣女虽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知道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好一个'心之所向，九死不悔'！"皇帝抚掌大笑，"夏爱卿，你这闺女可比你有意思多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对身旁太监道，"去，把库里那对龙凤玉佩拿来。"
待太监取来玉佩，皇帝亲手将凤佩递给夏端年，龙佩给了陆衔微："朕今日就做个月老，成全这段良缘。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对陆衔微道，"朕的杯子你得赔。"
陆衔微郑重接过玉佩，道："臣遵旨。"
夏端年捧着温润的凤佩，忽然觉得这一切像场梦。几天前才被她嘲讽过的状元郎成了她将要嫁的人。
她偷眼看向陆衔微，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温柔笑意。她不适应的立刻离他远了一点。
皇帝看着这画面，忽然叹了口气，他摆摆手，"去吧去吧，朕要休息了。"
走出大殿时，夏端年还晕乎乎的。陆衔微走在她身侧，轻声道："夏小姐方才...为何答应？"
夏端年停下脚步，仰头看他："我若说是一时冲动，你信吗？"
陆衔微笑了："信。毕竟夏小姐最善意了。"就像当年一样。
阳光透过宫檐洒在二人身上，陆衔微看着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他真想让他们的影子再也分不清彼此。
而殿内的皇帝正洋洋洒洒地倚在椅子上，心想朕可帮了陆衔微一个大忙，眼神中充满将要将陆衔微纳入麾下的骄傲。
忽想起亡故的挽云，不由眼神中抹出一缕忧伤。在心中念道，吾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姊妹，但吾真的没有可以重用的人了。
内心的思念与羞愧如潮水般涌来，眼神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