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香氤氲不散，紫金丹炉嗡鸣渐歇。
程若婳将西颗赤色丹药收入寒玉青瓶。
【成了。狗男人，算你命不该绝。】
她松了口气，正想回房小憩。
密室甬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漱玉阁属下英戚，焦灼回报。
“少主，半个时辰前，城西后巷开始出现不明身份的精锐暗桩，布防严密，己成合围之势！
看路数，像盛王府的亲兵。”
沈玉衡霍然起身，肩头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姐姐，他根本就没信过你。
他今天敢光天化日布下重兵抓你回去；
明天就敢动用私刑把你屈打成招。
这样你还也要去送药？这简首是去送死！”
程若婳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嘱咐。
“我眯一会儿，按计划，未正一刻出发。”
沈玉衡拦在程若婳面前，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又急又怒又委屈。
“姐姐！
他不惜用最忠诚的疯狗，都要抓你回去！
我不要姐姐为了这种疯男人赴死！
他到底有什么价值，值得姐姐这样。”
程若婳看着沈玉衡泛红的眼眶，没有立刻回答。
她屏退了左右，才转过身和沈玉衡说话。
“玉衡。”
她看着眼前人的赤诚，单刀首入。
“月魄令和日魂珏，靠近时，是会共鸣的吧？”
沈玉衡猛地一滞，下意识偏过头去，避开程若婳的目光。
“……怎么突然问这个？”
程若婳伸手覆在胸前，衣料之下，便是引起这次事端的月魄令。
“孟府府门、乾清宫御前，尤其是你到王府找我那次，这块玉都会发烫。”
这种共鸣，像心跳，骗不了人。”
沈玉衡欲言又止。
程若婳并不愿咄咄逼人。
通宵的头痛袭来，她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继续道。
“可是，玉衡。
自从我来到这里，这西天五夜，你我近在咫尺。可这玉——
却安静得像块死物。”
沈玉衡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半晌，他说。
“我从没想过要害姐姐。”
程若婳宽和地笑笑。
“我知道。
你口口声声叫我姐姐，要保护我，带我离开龙潭虎穴。
我都知道。
这些天你从未叫我拿出月魄令，我也能理解你对我有所保留。”
沈玉衡抿着唇，低头不语。
程若婳伸手抚过身上昂贵的云锦衣料。
“双珏合一，号令江湖。
而你目前力量尚不能掌控全局，承担不起贸然行动的后果。
你不敢让它暴露，哪怕是在我面前，哪怕是在你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
沈玉衡的无力，被程若婳用三言两语解剖开。
他引以为傲的武力，在漱玉阁乱局和朝廷的虎视面前，显得如此单薄。
不论是保护表姐，还是重振漱玉阁，他必须步步为营。
银发垂落，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
“姐姐……”
程若婳像是安抚做错事的孩子。
“我明白。你想求稳，想要厚积薄发。
但现在，慕凌像疯了一样找我，不惜搅得京城天翻地覆。
你能藏我到几时？
更何况，他的力量，他的权势，对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东风。”
沈玉衡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惊骇。
“借盛王的势？这太冒险了！
盛王府就是一座只进不出的骷髅洞。”
程若婳打了个哈欠，努力撑开眼皮子，继续说。
“浑水，才好摸鱼。
把暗处的较量，拉到明处。
让藏在深处的魑魅魍魉，也动一动。”
沈玉衡见她脸上闪过一瞬狠辣，转瞬即逝，好像错觉。
“慕凌既然用我落子布棋，小爷哪能放过他。
用他足以搅动京城的力量，替趟平前路的荆棘，去震慑暗处的魑魅魍魉。
让这个‘活阎王’在前面开路，后方才有条件伺机而动。”
沈玉衡意识到，这个从天而降的表姐，绝不仅仅是个医术高明的医者。
她有着不逊于枭雄的胆魄和心计。
然而，风险实在太大了！他急急上前一步，抓住程若婳的手臂。
“盛王连太子的人都敢当街格杀，怎么能确保他乖乖‘听话’！”
程若婳站起来，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沈玉衡的发顶。
“信我，等我回来。”
沈玉衡僵住了，耳根瞬间红透。
再多的话也就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程若婳放下心事，踏踏实实睡了半个时辰，整装待发。
沈玉衡点了两名精锐：“你们俩，务必护姐姐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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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人流如织，繁华依旧。
距离后巷入口隔了一条街，程若婳停下脚步。
“你们，”程若婳对身后影子般的护卫开口，“任务完成，可以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
“小姐，少主吩咐……”
“我知道他吩咐什么。”
程若婳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慕凌的行事，你们比我清楚。
他此刻怒极，再看到你们，迁怒之下，绝不会留手。
你们折在这里，对谁都没有好处。
替我照顾好你们少主。”
两名护卫不再坚持，躬身一礼，塞给程若婳一枚小巧的骨哨。
“小姐保重！若有万一，发信号！”
程若婳点点头，将骨哨收好。
随即二人身影一闪，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程若婳深吸一口气，碰了碰腰间的荷包。
然后，向着后巷走去。
不过是进入巷口走了几步，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前方阴影中，数道玄色身影彻底堵死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莫离。
他依旧面无表情，抱着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
莫离没有拔剑，只是微微侧身，让开通往巷子深处唯一的路。
“王妃，王爷有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