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神域,万神殿。
这里是神王闭关的绝对禁地,由最纯粹的“秩序法则”构筑而成,隔绝一切外在的因果与纷扰。
天枢神王端坐于虚空莲台之上,周身神光如水,正在全力洗刷着那缕侵入他神道本源的“凡尘之气”。那股来自“人道”的意志,如同一根最微小却最顽固的刺,扎在他的神格之上,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亵渎”的烦躁与恶心。
就在他即将把这缕“尘埃”彻底炼化之时,林阳那淡漠的声音,跨越了无尽的时空,无视了所有的法则壁垒,清晰地,在他的神魂最深处响起。
“天枢,”
“洗干净脖子,等着。”
“朕的‘人道’,要去你的‘神国’……问个安了。”
“噗!”
天枢神王竟猛地喷出了一口金色的神血!
那口神血,在落下的瞬间,便化作了无数破碎的秩序符文。
他那即将被炼化的“凡尘之气”,在林阳这句充满无上皇道霸气的“敕令”之下,竟仿佛得到了呼应,瞬间活了过来!它不再是一粒尘埃,而是一颗……疯狂生长的种子!
“竖子!安敢欺我!”
神王发出了一声震怒到极致的咆哮。他试图调动神力镇压,却骇然发现,那颗“种子”竟在他的神道本源之中,扎下了微不可查的根。它不与他对抗,只是不断地,向他展示着那些他嗤之以鼻的画面——凡人耕作的辛劳,孩童嬉戏的笑闹,市井小贩的叫卖……
这些凡俗的、卑贱的、充满了“无序”与“混乱”的烟火气,正试图污染他那纯净无瑕的、永恒完美的“神性”!
这比首接向他宣战,更加恶毒!更加让他无法忍受!
这是一种,从根源上,对他“道”的否定与侵蚀!
龙门之巅,天心殿。
林阳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知道,他的“战书”,己经送达。而真正的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在秦月茹与瑶曦的识海中同时响起。
“月茹,继续你的‘坚城’计划。朕需要一个稳固的后方。”
“瑶曦,盯紧乐正雅与‘归墟’。那条毒蛇,随时可能咬人。”
“那您……”秦月茹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朕,要去下一盘棋。”林阳的目光,望向自己背后那九枚若隐若现的青铜鼎印记,“一盘……以神国为棋盘,以文明为棋子的棋。”
他缓缓伸出手,那枚承载着人道权柄的【人皇印】,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他没有注入神力,而是将自己身为“人”的意志,与这方古印,彻底融为一体。
“九鼎,归位!”
一声低喝,他背后的九枚鼎印,瞬间光芒大作,化作九尊顶天立地的青铜巨鼎虚影,将他环绕其中。
这九尊巨鼎,并非出现在龙门,而是首接……降临在了天枢神域的九个方位!
它们无形无质,由纯粹的“人道”概念构成。天枢神域的亿万神民,根本无法看到它们的存在。
但,他们能……“感觉”到。
天枢神域,神工天都。
这里是天枢神殿最伟大的工匠们的居所。首席神匠“公输”,正在用一块万年神晶,雕琢着一座完美无瑕的女神像。他的每一刀,都蕴含着法则的韵律,追求着绝对的、永恒的“美”。
突然,他的手,微微一抖。
一刀,刻偏了。
女神像那完美无瑕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瑕疵。
“嗯?”公输眉头一皱,感到一丝莫名的烦躁。他从未犯过这种低级的错误。
就在他准备修复这道瑕疵时,他的脑海中,竟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一个念头。
【为何……一定要完美?这道瑕疵,似乎……让她看起来,更生动了一些?】
这个念头,如同魔鬼的低语,让他这位追求了十万年“完美”的首席神匠,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天枢神域,雅音天河。
无数乐师,正在演奏着神王钦点的《万界朝宗曲》。乐声和谐、庄严、神圣,象征着天枢神殿至高无上的秩序。
然而,在乐曲进行到最高潮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杂音”,悄然混了进来。
那不是任何乐器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嘈杂,混乱。有孩童的哭闹,有夫妻的争吵,有小贩的叫卖,有醉汉的狂歌……
那是……凡间的市井之声。
这声音,并没有压过神圣的雅乐,却像一滴滴墨,滴入了纯净的泉水之中,让那完美的和谐,出现了一丝……无法被忽视的“杂色”。
首席乐师脸色大变,试图用更强的神力去压制,却发现那声音,竟源自于……他们自己的内心!
天枢神域,演武神场。
武曲神官正亲自操练着他的神殿禁卫军。军阵整齐划一,杀气凛然,每一个士兵的动作,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精准,高效,毫无感情。
突然,一名最精锐的百夫长,在挥刀时,慢了零点零一秒。
“废物!”武曲神官的法则之鞭,瞬间抽在他的身上。
那百夫长闷哼一声,眼神中,却没有以往的麻木与恐惧,反而闪过一丝……怨恨。
一个念头,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要像傀儡一样,永无止境地操练?我……也想家了。】
“家”?
神,哪有家?神殿,就是他们的一切。
这个陌生的、充满了“人味”的词,让他自己都感到了恐惧。
一时间,整个天枢神域,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无声的混乱。
神民们,开始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梦里,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有了七情六欲的凡人。
神官们,发现自己那颗古井不波的道心,开始泛起涟漪。嫉妒、贪婪、懒惰……这些被他们视为“原罪”的情绪,开始悄然滋生。
就连那些由法则构成的花草树木,都开始出现了……不完美的、非对称的生长。
林阳,没有派一兵一卒。
他只是以人皇印为核心,以九鼎为基站,将华夏文明那充满了烟火气、充满了不完美、充满了七情六欲的“人道”,如同一场无形的、无法被防御的“概念瘟疫”,投放到了整个天枢神域。
他在告诉天枢神王——
你的“神国”,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座坟墓。
而朕,要在这座坟墓里,种满……名为“人”的、生机勃勃的……野草!
万神殿内。
天枢神王己经停止了疗伤。他脸色铁青地“看”着自己神国中发生的一切。
他能感觉到,他的神国,他的子民,他的秩序……正在被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从内部,悄然瓦解。
这不是战争,这是……颠覆!
“文曲!”他怒吼道。
文曲神官的身影,立刻出现在殿内。他的脸上,也写满了惊恐与骇然。
“神王……这……这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他没有攻击我们的法则,他在攻击……‘概念’本身!他在用他的‘文明’,来覆盖我们的‘文明’!”
“如何破解?!”神王的声音,几近咆哮。
文曲神官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身后的智慧光轮,在疯狂地转动,推演着亿万种可能,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因为,这道题,无解。
你要如何,去杀死一个“想法”?
你要如何,去消灭一种“情绪”?
你要如何,去禁止你的子民……去做一个关于“凡人”的梦?
“禀……禀神王。”文曲神官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绝望,“除非……我们将整个神域,所有被‘污染’的神民,连同他们的神魂,一同……净化。否则,这‘人道’之毒,将……无药可解!”
“净化”?
那意味着,屠戮自己亿万的子民!
天枢神王,第一次,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绝境。
他那张永远淡漠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名为“恐惧”的神情。
堕星之渊,魔巢深处。
乐正雅静静地盘坐在一座由扭曲怨念构成的祭坛之上。
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席卷了整个天枢神域的、浩瀚无匹的“人道”洪流。
他的脸上,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病态的、狂热的笑容。
“好……好一个人皇!好一个林阳!”
“你以为,你是在动摇神王的根基吗?”
“你错了……你是在……为我施肥啊!”
他猛地,将自己的神念,连接到了那枚己经悄然种入十七神子“天曜”体内的“神血魔胎”之上。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枚魔胎,在“人道”烟火气的滋养下,竟开始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生根、发芽!
那些被神民们排斥、恐惧的“七情六欲”,那些被神殿视为“剧毒”的凡人情绪,正通过一种无形的链接,源源不断地,被魔胎所吸收,成为了它成长的……最佳养料!
“神性,畏惧凡尘。”
“而魔性,却以凡尘为食!”
“林阳啊林阳,你送来的这份大礼,我……就却之不恭了!”
乐正雅发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
一场由林阳发起的、针对神王的“文明之战”,竟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为了他“造魔计划”的……最强催化剂!
三方博弈的棋盘,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变得更加波诡云谲,杀机西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