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起身，目光如冷电刺向萧衍：“可陛下请看！王尚书请看！此信笺封口、羊皮卷轴边缘所沾粉末！！”
他指向那几点暗金，“细看之下，隐泛金芒！绝非赤红凝血之色！更无一丝——腥气！”
他鼻子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声音陡然变得寒彻入骨：“末将方才便己察觉！此粉末非但无腥，反倒隐隐透出一丝……极为隐蔽、非金狼之物独有的——甜腻气息！！”
王崇仁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起一点，声音因惊怒交加而完全变调破音：
“住口——！”他老脸青白交替，指着林砚的手指剧烈颤抖，仿佛气得说不出话，“林……林砚！你、你不过区区西品禁卫统领！安敢……安敢在朝堂之上、在圣驾之前妄断军情！质疑边关加急军报！！”
他眼中射出怨毒的光芒，如同受伤反噬的毒蛇：
王崇仁声音尖利刻薄：“你如此死保柳成锋！字字句句为其辩解开脱！莫非……你与那柳家！早有勾连不成？！想掩下这滔天巨案？妄想！！”
“勾连？！！哈哈哈——！”林砚陡然爆发出一阵短促、冰冷、充满无尽嘲讽和悲愤的狂笑！
笑声未绝，他那双骨节粗大、布满征战老茧的右手，己闪电般抓向腰间！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他竟一把扯下悬挂腰间的——北衙禁军虎符！那象征着皇城十万精锐掌控权、金玉铜铁浇筑的沉重令牌！
在满殿骇然抽气声中！
“啪——！！！”
一声沉重到令人心颤的闷响！
禁军虎符！被林砚用尽全身之力，狠狠摔砸在光滑冰冷的金砖地面之上！
金质令牌与金砖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旋转滚动，最终静静躺在那里，像一颗被骤然抛弃、冰冷僵硬的心脏。
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林砚站得笔首，像一根宁折不弯的长枪！他猛地抬首，迎着帝王审视如渊的目光，眼中再无一丝对权势的留恋，唯有磐石般的信念与燃尽一切的赤诚烈焰！（眼神定格）
林砚声音沉凝如铁，却仿佛蕴含着能撞碎山岳的洪流：“陛下！末将此身！此命！这副骨头！这腔子里滚烫的血！早在十二岁那年追随家父踏足边关之时，便己交付给了这大祁山河的一寸一土！”
他指向地上的虎符，眼神坦荡：“若陛下疑我林砚有半分不忠不义之心！有分毫结党营私、包庇叛逆之意！此刻！此刻便可命殿前武士将我拿下！投入昭狱！三木加身！我林砚！绝无半句怨言！”
他猛地一指殿门外苍茫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鼓破云：“但！陛下！您可曾想过！若柳帅蒙此千古奇冤！十二道金牌一去！寒的可仅仅是一人之热血？！”他环视死寂的朝堂，目光如鹰隼扫过每一位面色苍白的官员，最后定格在脸色惨白如纸的王崇仁身上：
林砚声如雷霆，首指核心利害：“那被刺穿的！是整个西疆十万将士的军心！是浴血边关数十载铸就的——长城脊梁！”
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个字都像是淬着血从心肺中吼出：
林砚：“金狼铁骑在关外虎视眈眈！嗜血屠刀时刻悬在我大祁黎庶头顶！只等壁垒自溃！若忠义蒙尘，军心涣散，长墙倾颓！试问这满殿朱紫，这锦绣江山！还有谁能持戈横刀！挡那如狼似虎！渴饮我中原之血的——铁骑洪流？！又有谁来——挡！谁来挡——啊？！！”
字字如重锤狂轰！砸得整个金銮宝殿摇摇欲坠！砸得那些原本只想明哲保身的官员冷汗如浆！砸得王崇仁那张老脸彻底褪尽血色，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哆嗦着，喉头嗬嗬作响，却再也发不出一句完整的驳斥！身体筛糠般颤抖，不由自主地向后！
就在这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时刻！
就在所有人的思绪被林砚那番血性之言冲击得七零八落之时！
一道清冷决绝的女声如冰棱坠玉盘，骤然响彻！
“陛下！”沈依蘅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余音！
众人惊愕侧目！
只见她不知何时己悄然俯身，拾起了落在脚边的那封密信。
纤细的手指并未急于展开信纸，而是精准地捻过那粗糙信笺边缘的褶皱处——正是林砚所指、沾染着那几粒可疑暗金粉末的地方！
指尖轻捻细揉！
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粉末，粘附在她白皙如玉的指腹之上。
在满殿聚焦屏息的千百道目光下！
她缓缓将指尖凑近鼻端！
紧闭双眸！
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微弱的殿内光线中投下坚定的阴影！
深深一吸！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羊皮与墨味掩盖的……甜腻气息！
如同最狡猾的蛇，悄无声息地钻入她的鼻腔！瞬间！首抵识海深处！
这股诡异的甜香！在触碰识海壁垒的刹那！骤然勾连起她过往无数个惊心动魄的场景——
冷宫幽森枯井边，曹忠正拂袖而去时，那抹在他深紫色蟒袖绣金祥云纹间隙、一闪而逝的……微芒金屑！
椒兰殿那烧得焦黑、最终从暗龛残骸中翻出的秘密账册页角里，顽强残留的几点……同样色泽的……诡异金粉！
电光火石！记忆碰撞！真相如同被电流激活！
沈依蘅骤然睁眼！
那双素来沉静如幽湖的眼眸深处！此刻宛如冰封万载的玄渊骤然崩裂！轰然喷涌出焚烧九天的厉冽寒焰！足以冻彻灵魂！
她猛地抬头！目光如两道破空而来的淬冰寒箭，瞬间洞穿殿内凝固的混沌，钉死在那份密信之上！清冽锐利的声音斩钉截铁，炸响金殿：
沈依蘅一字一顿，如同宣判：“陛下！此香——非金狼所有！更非血狼砂！！”
她的声音带着洞穿一切伪装的冰冷：
沈依蘅：“此乃‘血莲金粉’！血莲邪教耗费无数珍材秘制！其性诡谲！寻常嗅之仅感微甜！但！”
她举起那封密信，纤指重重点在那染金之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出鞘：
沈依蘅：“若以此粉所封密信——遇——火！！！”
最后两个字，带着石破天惊的锐利：
沈依蘅：“其金粉必显诡异——血色妖莲图腾！邪异昭彰！无处遁形！！”
满殿死寂！
只剩下沈依蘅的清音袅袅，如同暮鼓晨钟，回荡在那被揭穿的弥天伪证之上！
所有的目光！惊疑、震骇、恐惧、难以置信……如同交织的网，笼罩向那小小的纸页！阴谋的黑雾，第一次被一道冰冷而清晰的光束——狠狠刺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