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碾子在石臼里转了三圈,姜沅的腕子己经酸得发颤。狗蛋蹲在旁边添药材,突然压低声音:"仙女姐姐,砚哥哥在看你。"
姜沅头也不抬:"他哪天不看?"
"今天不一样,"孩子脏兮兮的手指比划着,"像我家饿了三天的狗看见肉包子。"
石臼"咣当"一声砸在案板上。姜沅转身,正对上沈砚倚在门框边的目光——苍白的脸衬着鸦青色衣袍,手里把玩着她昨日落下的银针袋,眼神幽深得让人发毛。
"娘子种的紫苏长势不错,"他忽然开口,指尖捻着一片叶子,"只是这扦插的法子……大邺朝可没几个人会。"
姜沅心头一跳——她确实用了现代园艺的扦插技术,让紫苏生根更快。
"还有这薄荷,"沈砚缓步走近,靴尖碾过地上的药渣,"你教狗蛋用蒸馏法提纯精油……"他低笑,"普通农妇,懂这个?"
姜沅眯眼:"你想说什么?"
沈砚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该换药了……"
姜沅皱眉。按理说七星海棠的毒不该发作这么频繁。她扯过沈砚的手腕把脉,指尖下的脉搏忽快忽慢,明显是……
"你又给自己下毒?"她猛地拽开他衣领,锁骨下的针孔周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沈砚!你疯了吗?"
沈砚低笑,染血的唇擦过她耳垂:"娘子心疼了?"突然压着她后退两步,将她困在药柜与自己之间,"那告诉我……"冰凉的指尖划过她腰间暗袋,"这包砒霜……是给谁的?"
姜沅呼吸一滞——这疯子什么时候发现的?
"里正。"她索性坦白,"他今早派人往井里投毒,村里七个孩子上吐下泻。"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姜沅感觉腰间的手猛地收紧,疼得她"嘶"了一声。
"所以娘子准备……"他声音轻柔得可怕,"独自去杀朝廷命官?"
"不然呢?"姜沅挣开他,"等你咳着血去讲道理?"
窗外传来喧哗声。两人同时转头——透过支摘窗,看见里正带着衙役挨家挨户收"解毒税",有个妇人跪着拽他衣角,被一脚踹中心窝。
沈砚突然笑了。
那笑声让姜沅后颈寒毛首竖。他慢条斯理地擦净手上血迹,从袖中取出块玄铁令牌:"娘子想看……"指尖一翻露出上面阴刻的"诏狱"二字,"真正的毒怎么用吗?"
姜沅倒吸冷气。锦衣卫的令牌怎么会……
未及细想,沈砚己推门而出。他走路的姿态忽然变了——虽然仍时不时咳嗽,但每一步都像丈量过般精准。里正见他出来,满脸堆笑:"沈秀才……"
"张大人。"沈砚温声打断,举起令牌的瞬间,里正的脸"唰"地惨白,"三年前清河县灭门案……"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弯腰,却还死死盯着对方,"您家的地契……沾着血呢……"
里正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下官、下官这就请大夫……"
"不必。"沈砚把令牌塞回袖中,转身时朝姜沅眨眨眼,"我家娘子……咳咳……专治这种……脏病……"
当晚,姜沅用催吐法治好孩子们,回来时发现沈砚在煎药——用的正是她那包砒霜。
"娘子知道吗?"他搅动着药汁,火光映得眉目如画,"砒霜用酒淬过……能解百毒……"突然伸手将她拽到膝上,"比如……"喂她半勺药汁,"这样……"
姜沅刚要挣扎,突然愣住——舌尖泛起的竟是解七星海棠的配方!
"你——"她瞪大眼睛,"你怎么会现代药理学?"
沈砚扣住她后脑,鼻尖相抵:"毒是我下的……解药自然……"突然偏头吐出口黑血,却笑得开心,"也得我亲手喂……"
月光透过窗纸,照见案几上那包砒霜的包装纸——内侧沾着里正家独有的朱砂印。
姜沅忽然意识到,沈砚早就知道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却依然护着她、试探她、甚至……用她的方式回应她。
"沈砚,"她低声问,"你到底信不信我?"
他低笑,染血的指尖抚过她的唇:"信不信又如何?"
"你种的草药是真的,你救的人是真的……"
"你在我怀里,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