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一脚踹开柴房门的瞬间,三只灰老鼠吱吱叫着从她鞋尖窜过。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墙角蜷缩着个被麻绳捆成粽子的人——里正张大人。
"醒了?"她踢了踢男人的脚踝,"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里正啐出口血沫:"贱人!等县太爷..."
"等什么?"沈砚的声音从背后飘来,他拎着个湿漉漉的包袱,"等这个?"
包袱落地散开,滚出枚青玉印章——正是县令随身佩戴的私印。里正面如死灰,突然发了疯似的用头撞地:"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那批孩子..."
姜沅的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寒光凛凛的弧:"七星海棠的毒,哪来的?"
"是、是县太爷给的..."里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说只要在井里下点...就能逼村民贱卖祖田..."
沈砚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这次咳得格外厉害,整个人弓成虾米。姜沅下意识去扶,却被他冰凉的手攥住腕子:"娘子...咳咳...该去义诊了..."
她这才想起今天是逢五的义诊日。可眼下...
"去吧。"沈砚抹去唇边血迹,眼神扫向里正,"为夫...有些旧账...要算..."
晒药场支起三张长桌,姜沅刚坐下就被村民围住。排在第一个的竟是姜家奶奶,老太婆堆着笑递来篮子:"乖孙女,奶奶给你带了..."
"砒霜炖鸡?"姜沅掀开布,香气里混着淡淡的蒜臭,"下次记得把断肠草挑干净。"
篮子"咣当"砸在地上,老太婆扭头就跑,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狗蛋绊了个狗吃屎。孩子举着块沾泥的糖:"坏奶奶给的!"
姜沅心头一跳。捏碎糖块一闻——又是七星海棠!
"狗蛋,这糖..."
"砚哥哥给的!"孩子指着后山,"他说坏奶奶要是给糖,就拿来换麦芽糖!"
姜沅拎起药箱就往山上跑。穿过一片竹林,眼前的景象让她刹住脚步——沈砚背对着她站在崖边,脚下是湍急的河水,里正被倒吊在歪脖子树上,脑门离水面不到三尺。
"三年前..."沈砚的声音轻得像在吟诗,"你往清河村水井投毒,害死西十七口..."绳子突然下坠一截,"今日这高度...眼熟吗?"
里正杀猪般嚎叫:"是县太爷指使!他说那些孩子..."
"沈砚!"姜沅冲过去拽他袖子,"孩子们中的毒需要新鲜龙葵..."
话未说完,绳子"咔嚓"断裂。里正惨叫着坠向河面,却被沈砚甩出的腰带缠住脚踝,堪堪停在距水面一寸之处。
"真可惜..."沈砚回头对姜沅笑,唇色白得透明,"为夫手滑了..."
姜沅夺过腰带把人拽上来,银针抵住沈砚咽喉:"解药!"
"娘子要救他?"沈砚眼底泛起血色,"可知那些孩子被卖去..."
"我要救你!"她吼出声,"你咳血是因为强行运功!龙葵在哪?"
沈砚怔住。半晌,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带着露水的紫黑浆果。他指尖发颤:"娘子怎么..."
"因为我是你大夫!"姜沅抓过龙葵捣碎,混着自己袖中的药粉灌进他嘴里,"咽下去!否则我扎你百会穴让你瘫一辈子!"
沈砚乖乖咽了,突然将她搂进怀里。姜沅挣扎间摸到他后背——全是冷汗,心跳快得吓人。
"松手!"
"不放..."他埋在她颈窝闷笑,"原来娘子...也会把脉说谎..."
夕阳西沉时,两人一前一后下山。姜沅突然问:"那些孩子..."
"活着。"沈砚踢开脚边石子,"我用里正的账本...换了他们的卖身契..."顿了顿,"娘子现在...是不是该夸我?"
姜沅翻个白眼,却摸到袖中多出的东西——一卷泛黄的名单,第一个名字赫然是:姜小丫。
她猛地抬头,沈砚己走出三丈远,背影在暮色里瘦削如刀。
"沈砚!"她攥紧名单,"这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头,声音混着晚风飘来:"娘子的过去我管不着..."
"但你的现在和将来..."
"都得刻着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