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油灯的火苗,将那份泛黄的童养媳名录照得忽明忽暗。姜沅的指尖死死按在"姜小丫"三个字上,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里——那歪歪扭扭的笔迹旁,还印着个干涸的小指印,分明是当年原主被拐卖时按下的血手印!
"沈砚!"她一把拍在桌上,药碾子都被震得跳了跳,"你早知道我是被拐来的,还故意让我看这名册?"
烛光下,沈砚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柄淬了毒的匕首。刀刃映着他苍白的脸,唇角却勾着抹似有若无的笑:"娘子现在...不是自己发现了?"他忽然抬眸,眼底跳动着危险的火光,"怎么不问...为夫为何专程去救这个小丫头?"
姜沅心头猛地一跳。
——原主记忆里那个满脸烧伤的少年,那双在黑暗地窖里死死攥住她手腕的手......
"所以当年那碗水..."
"咚!"
窗外突然传来闷响。狗蛋整个趴在窗框上,手里举着咬了一半的麦芽糖:"仙女姐姐!里正家着火了!"
姜沅抄起药锄就冲出门,迎面却被热浪扑了个趔趄——
里正那座青砖大宅烧得噼啪作响,火舌卷着房梁首窜夜空。奇怪的是,村民们拎着水桶却都僵在原地,几个老人甚至对着火场砰砰磕头。
"都愣着干什么?救火啊!"她拽住一个汉子。
"不、不能救......"汉子哆嗦着指向院墙,"仙童...仙童显灵了......"
火光中,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手拉着手走出来。最小的不过五六岁,每人怀里都抱着块灵牌。领头的跛脚少女将灵牌在门口垒成小山,突然朝姜沅跪下:"恩人......"
这声音......
姜沅瞳孔骤缩——分明是今早那个来治咳血的姑娘!
"娘子现在..."沈砚不知何时贴在她身后,掌心抵着她后背渡来温热内力,"信为夫了吗?"
夜风卷着火星子扑在脸上,姜沅突然明白过来:"你故意让里正看见那枚令牌......"
"嘘......"沈砚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冰凉的手指往火场里一指,"看。"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孩子抱着个陶罐。当布巾揭开时,姜沅胃里猛地翻腾——
几十根小指骨在药汁里沉沉浮浮,最上面那根还套着枚褪色的银戒指。
"三年前那场瘟疫..."沈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是县太爷派人毒死的童男童女...取指骨给知府炼长生药......"
"所以你利用我义诊打掩护!"姜沅猛地揪住他衣领,"让这些孩子去送死?!"
"利用?"沈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都在颤,却还固执地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娘子摸摸...这里头装的...可有一句假话?"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乱,混着黏腻的冷汗。姜沅突然摸到他肋下凹凸不平的伤痕——掀开衣襟,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旁,赫然烙着个"奴"字!
"这是......"
"娘子现在..."沈砚喘息着笑,苍白的唇染着血,"还要把解药...分给那些畜生吗?"
远处传来马蹄声,县衙的差役举着火把涌来。孩子们吓得往姜沅身后躲,跛脚少女突然掏出把剪刀:"恩人快走!我们......"
"都蹲下!"
姜沅厉喝一声,扬手甩出三根银针。最前面的差役应声落马,剩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沈砚己经鬼魅般掠入人群——
月光下,他素白的中衣被血染透,动作却快得只剩残影。姜沅看着这个平日咳血咳得要死要活的男人,此刻竟徒手拧断了差役的腕骨,突然想起他说的"有些旧账要算"。
最后一个差役倒下时,沈砚踉跄着走回来,染血的手指轻轻擦过她脸颊:"吓到了?"
"啪!"
姜沅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你伤口的毒发了!"
"值得。"他笑着倒进她怀里,袖中滑出卷黄绢——正是那份失踪多年的童养媳卖身契。
回春堂的灯火亮了一夜。姜沅剜去沈砚伤口腐肉时,这疯子居然还笑得出来:"娘子这手法...比诏狱的剔骨刀还利落......"
"闭嘴!"她将捣碎的龙葵汁狠狠按在他伤口上,"再敢瞒着我涉险......"
"就给我下毒?"沈砚突然翻身将她压住,滚烫的额头抵着她,"那娘子...可要下得再狠些......"
晨光透窗时,姜沅在染血的帕子上发现一行小字——沈砚用针尖蘸血写的:"今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她怔怔望着熟睡的病秧子,突然把帕子团成一团砸在他脸上:"酸秀才!"
窗外,十几个孩子正帮着狗蛋晒药材。跛脚少女一瘸一拐地走来,隔着窗棂朝姜沅比划:我们会守着恩公和夫人。
姜沅红着脸去捡帕子,突然被醒来的沈砚咬住指尖:"娘子...我的诗...还没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