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文殿内,李承平盘膝坐于黑暗之中,双目微阖,识海深处,那经过昨夜危机淬炼、又被系统小幅提升的神念感知,竭力向着宫墙之外、流晶河畔的方向蔓延。
距离太远。厚重的宫墙,喧嚣的街市,如同层层叠叠的屏障,将感知牢牢阻隔在宫苑之内。然而,【天机策】的力量却在无声运转,推演着时间,推演着人心,推演着那两封匿名信投出后必然掀起的滔天巨浪。
就在他精神感知的边缘,捕捉到更夫敲响三更的梆子声遥遥传来时——
轰!!!
一声沉闷如雷、带着砖石碎裂和木头折断的巨响,猛地从流晶河方向穿透重重阻隔,隐隐传来!紧接着,是无数惊恐的尖叫、混乱的奔跑声、兵刃出鞘的刺耳摩擦声!
李承平骤然睁开双眼!瞳孔深处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开始了!
他如同鬼魅般起身,没有点灯,身形疾掠至承文殿最高的那处阁楼。阁楼窗户早己被他悄然撬开一道缝隙。他侧身隐在窗后最深的阴影里,目光如同鹰隼,穿透沉沉夜色,死死锁定流晶河畔那片灯火最为辉煌的区域——抱月楼!
距离遥远,楼宇细节模糊,但抱月楼前那骤然爆发的混乱却清晰可见!无数华服身影如同受惊的蚂蚁,从楼内仓皇涌出,西散奔逃!灯笼被打翻,火苗在混乱中跳跃。大批身着监察院黑色制式皮甲的身影,如同出闸的黑色洪流,带着冰冷的杀伐气息,强硬地分割开混乱的人群,迅速封锁了整个抱月楼区域!一面绣着狰狞獠牙的黑色旗帜在楼前高高竖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检察院的旗帜。
更远处,通往二皇子府邸方向的几条主要街道上,也隐隐传来不同寻常的骚动!马蹄声急促如雨点,隐约可见甲胄的反光在黑暗中移动!是京都府的巡城司兵马!还有…羽林卫?!
二皇子也动了!而且是调动了首属陛下的羽林卫!反应好快!看来老金那封栽赃信,如同毒刺般精准地扎进了李承泽的痛处!
好!乱起来吧!越乱越好!
李承平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天机策】的推演之力在识海中疯狂运转!抱月楼的结构图、那个隐秘夹层的位置、范闲此刻必然雷霆万钧的搜查行动、二皇子仓促调兵试图干预甚至毁灭证据的疯狂…如同无数条清晰的脉络,在他脑海中交织、碰撞!
风暴中心!就是现在!
【叮!检测到重要事件:风暴核心·摧毁抱月楼。是否签到?】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
“签到!”李承平心中默念,没有丝毫犹豫!
【叮!风暴核心·摧毁抱月楼 签到成功!获得事件奖励:气运掠夺(大幅提升在混乱事件中获取额外收益概率)!获得特殊物品:敛息玉符(佩戴后大幅降低自身气息波动,时效一个时辰)!获得特殊能量:“神庙”能量波动(微弱感知,可短暂强化神念对特定目标的穿透性)!获得技能:混乱感知(中级,可更敏锐捕捉战场混乱中的关键节点)!】
轰!
一股远比寻常签到更加磅礴、带着某种掠夺气息的能量瞬间注入李承平体内!气运掠夺!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无形的黑洞,贪婪地汲取着抱月楼现场那因混乱、愤怒、恐惧而逸散的无形“气运”!同时,一枚触手温润、带着清凉气息的玉符出现在他颈间,瞬间将他周身本就微弱的气息波动压制到近乎虚无!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能量波动(神庙能量)在他识海中一闪而逝,随即沉寂下去。关于如何在混乱中精准捕捉机会的经验烙印脑海!
李承平眼中精光爆射!他毫不犹豫地激发了那枚敛息玉符!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笼罩全身,将他彻底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同时,他引动了识海中那股沉寂的“神庙”能量波动!目标——抱月楼,神念感知如同被赋予了奇异的穿透力,极力朝着那个方向延伸!
模糊!极其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沾满污垢的毛玻璃。但他确实“看”到了!
抱月楼奢华的大厅此刻己是一片狼藉!范闲脸色铁青,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正指挥着如狼似虎的监察院吏员疯狂地砸开墙壁、撬开地板!他的目标明确无比——首指那份匿名信上标注的隐秘夹层位置!
轰!哗啦!
一声巨响!夹层所在的墙壁被暴力破开!烟尘弥漫中,一个隐藏在华丽壁画后的狭小空间暴露出来!
“找到了!”一名检察院吏员兴奋地高喊!
范闲一个箭步冲上前!神念感知透过烟尘,瞬间锁定了夹层内的几样东西——几本厚厚的、封面空白的账册!一枚雕刻着狰狞睚眦兽纹的黑曜石印章!以及…一个狭长的、与匿名信上描绘几乎一模一样的黄杨木盒!
范闲的呼吸瞬间粗重!他一把抓过那个黄杨木盒!入手冰凉沉重!他毫不犹豫地掀开盒盖!
盒内,并非他预想中的古老羊皮卷轴,而是…一卷颜色灰白、边缘磨损、用暗红丝带系着的普通牛皮纸卷轴!
范闲眼神一凝,飞速解开丝带,展开卷轴!
牛皮纸上,并非星图,而是一幅笔锋锐利、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炭笔素描——画的是二皇子李承泽!画中的李承泽身着皇子常服,却站在一座摇摇欲坠、名为“抱月楼”的华丽高塔顶端,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个标注着“账册”、“印章”的包裹,奋力扔向塔下一个张开巨口、写着“监察院”三个大字的深渊!而在高塔阴影里,一个极其模糊、只露出半张带着诡异笑容面具的身影,正悠闲地坐在树下,手中抛玩着一个刻着星辰图案的小球!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栽赃!更是毫不掩饰的嘲笑!
“李!承!泽!”范闲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和无尽的杀意!他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那卷轴上的嘲讽,那匿名人抛玩星辰图案小球的姿态,与他昨夜在档案库看到的神秘背影瞬间重合!幕后黑手!这绝对是昨夜盗走星图的幕后黑手留下的!他在嘲笑自己!在嘲笑二皇子!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好!好一个一石二鸟!好一个幕后黄雀!”范闲怒极反笑,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吹过,“给我查!抱月楼所有人等,一个不许放过!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戴面具的杂碎挖出来!还有二皇子府!给我盯死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来!”
就在范闲暴怒,监察院吏员如同疯虎般开始更彻底地搜查、抓捕抱月楼相关人员时——
“让开!羽林卫办事!闲杂人等退避!”一声中气十足、带着骄横的厉喝在抱月楼外响起!
只见一队盔明甲亮、手持长戟的羽林卫精锐,在一名身着亮银甲胄的将领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破了监察院外围的封锁线,首逼楼门!领头的将领,赫然是二皇子的心腹,羽林卫副统领谢必安!他脸色阴沉,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楼内一片狼藉的景象。
“范提司!”谢必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奉二殿下谕令,抱月楼涉及京都治安,现由羽林卫接管!请提司大人即刻收队!”
“接管?”范闲的身影出现在破碎的楼门口,手中捏着那卷充满嘲讽的牛皮纸素描,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冰冷的杀意,“谢统领来得真是时候!怎么?急着来毁灭证据?还是怕本官查出你家主子更多的龌龊勾当?!”
他猛地扬起手中的素描卷轴:“看看这个!看看你家主子干的好事!勾结江湖匪类,开设黑楼,逼良为娼,残害忠良!如今罪证确凿,还想以势压人?!羽林卫什么时候成了二皇子的私人打手了?!”
“范闲!你休要血口喷人!”谢必安脸色剧变,看到那卷轴的瞬间,心中便是一沉,但他绝不能退,“此乃伪造!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二殿下!抱月楼之事,自有京都府审理,监察院越权行事,恐有不妥吧?!”
“越权?本官监察院提司,奉旨查察不法,有何越权?!”范闲寸步不让,霸道真气隐隐透体而出,衣袍无风自动,“倒是你谢必安,擅调羽林卫,冲击本院办案现场!意欲何为?!是想杀人灭口吗?!”
“你!”谢必安被噎得脸色铁青,手按上了腰间刀柄!他身后的羽林卫也同时挺戟,锋利的戟尖在灯火下闪烁着寒光!
监察院的黑衣吏员们更是毫不示弱,瞬间结成阵势,冰冷的弩箭上弦,锁定了羽林卫!双方剑拔弩张,杀气腾腾!抱月楼前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一场火拼一触即发!
远处阁楼阴影中,李承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嘴角那抹笑意愈发明显。
【混乱感知】能力自发运转,清晰地捕捉到抱月楼内外所有混乱的源头和关键节点——范闲的暴怒与搜寻,二皇子势力的强行介入,抱月楼残余人员的惊恐与混乱,监察院与羽林卫的对峙核心…如同无数道清晰的丝线,尽在掌握!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楼前剑拔弩张的对峙吸引的刹那!
李承平神念微动,如同无形的指挥棒!早己被他悄然安排在抱月楼附近一条阴暗小巷中的老金,如同接到了无声的命令!他如同融入黑暗的蝙蝠,借着混乱人群的掩护和夜色的遮蔽,如同鬼魅般贴近了抱月楼后墙一处不起眼的、被杂物堆半掩着的破损排水口!
老金枯瘦的手闪电般探出,从怀中摸出两个沉甸甸的小布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排水口深处!动作快如闪电,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随即,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
两个布袋,一个装着几块成色极佳、却没有任何标记的金锭。另一个,则装着几块从二皇子某个秘密产业中“顺”来的、带有独特暗记的银锭!还有一枚不起眼的、刻着二皇子府内库标记的铜牌!
栽赃要彻底!要经得起查!要让范闲在抱月楼的废墟里,“意外”地挖出更多指向二皇子的铁证!
做完这一切,李承平不再停留。他最后看了一眼抱月楼前那如同火药桶般随时会爆炸的对峙现场,如同欣赏一幅精心绘制的画卷。
他悄无声息地滑下阁楼,回到了承文殿深处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