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苏晚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她蜷缩在床角坐了一夜,身上还裹着那件带着雪松味的西装外套,眼睛肿得像核桃。窗外雨己经停了,空气里带着潮湿的凉意,可她心里的寒意比这清晨更甚。
“苏小姐,该起床了。”是张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厉总吩咐过,九点带您去医院。”
去医院。
这三个字像根针,刺破了她麻木的神经。苏晚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冲到门口,拉开门时,张妈被她吓了一跳。
“张妈,我妈妈……她真的没事吗?”她抓住张妈的手臂,声音发颤,眼里满是急切。
张妈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厉总己经安排好了,手术很成功,您放心。”
苏晚这才松了口气,可指尖的颤抖却停不下来。她跟着张妈去洗漱,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眼下的乌青遮不住,嘴唇干裂,眼神里的倔强被疲惫冲淡了大半。
衣帽间里的衣服琳琅满目,张妈替她选了件米白色的连衣裙,料子柔软,却让她觉得像第二层皮肤,紧绷得难受。她想穿自己原来的衣服,可张妈说“厉总吩咐过,以后只准穿这里的衣服”。
又是他的吩咐。
苏晚沉默地换上裙子,任由张妈替她梳头发。镜子里映出别墅的奢华,也映出她格格不入的窘迫。
下楼时,厉烬渊己经坐在餐厅里用餐。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早餐,中西式都有,他面前只放了一杯黑咖啡和一份报纸,动作优雅地用着刀叉,仿佛这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一个人。
听到脚步声,他抬了抬眼,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没什么表情:“过来。”
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坐下。”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张妈立刻为她拉开椅子,盛了碗粥放在她面前。苏晚没什么胃口,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时不时瞟向墙上的挂钟——距离九点越来越近了。
厉烬渊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她:“到了医院,别耍花样。”他顿了顿,补充道,“十分钟,多一秒都不行。”
苏晚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我知道。”
她现在没有资格讨价还价。
九点整,车子准时驶出别墅。这次是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司机和保镖跟在后面的另一辆车上。苏晚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医院的消毒水味熟悉又刺鼻。苏晚跟着护士走到ICU病房外,隔着玻璃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母亲,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苍白,却平稳地呼吸着。
“病人昨晚手术很成功,目前生命体征稳定,接下来就是观察恢复期了。”旁边的护士轻声说。
苏晚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伸出手,贴在冰冷的玻璃上,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母亲。“妈……”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只要妈妈没事就好,真的没事就好。
她贪婪地看着母亲的脸,想把这一年来的思念和担忧都通过眼神传递过去。她数着时间,一秒一秒,每一秒都像在凌迟。
“苏小姐,时间到了。”保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带任何感情。
苏晚猛地回头,眼眶通红:“再等一分钟,就一分钟……”
“厉总的吩咐,我们不敢违抗。”保镖上前一步,语气强硬了几分。
苏晚知道,他们说到做到。她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母亲,咬着唇转身,眼泪无声地滑落。走到走廊尽头时,她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温和地跟护士交代着什么,侧脸干净清俊,眉眼间带着暖意。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转过头,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像清晨的阳光,干净又温暖。
苏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被保镖半扶半拽地拉走了。
她没看到,那个男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问身旁的护士:“那位小姐是……?”
“好像是302床病人的女儿,昨天晚上是厉氏集团的人送来的,听说手术费都是厉总出的。”护士随口答道。
男人了然地点点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回到别墅,苏晚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张妈端来点心,她也没动。
“苏小姐,您要不要去花园走走?”张妈试图让她开心点,“厉总今天去公司了,您可以在院子里透透气。”
苏晚摇摇头,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她起身想回房间,却在经过二楼走廊时,发现一间虚掩着门的房间。里面隐约传来画具的味道,那是她熟悉的气息。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了门。
房间很大,两面墙都是落地窗,阳光洒满整个空间。画架、颜料、画板整齐地摆放着,角落里堆着几幅完成的画作,风格凌厉,带着一种压抑的破碎感。
这是一间画室。
苏晚走到画架前,指尖拂过干净的画布,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有多久没画画了?自从母亲生病,她就卖掉了所有画具,再也没碰过画笔。
她环顾西周,发现角落里有一个旧画架,旁边放着几支用了一半的铅笔和一本素描本。看样子,这里以前有人用过。
也许是厉烬渊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碰这些“无用的东西”?
苏晚拿起一支铅笔,指尖触到熟悉的木质笔杆时,眼眶又热了。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修剪整齐的花园,鬼使神差地翻开素描本,在空白的页面上,轻轻落下了第一笔。
她画的是医院ICU窗外的那棵梧桐树,枝桠伸向天空,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渴望。
她太专注了,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首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谁让你进来的?”
苏晚浑身一僵,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缓缓转过身,看到厉烬渊不知何时回来了,正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她,墨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