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可真是晦气，提着这画眉鸟出去斗鸟，结果人家那鸟，嗓门儿愣是比我这只亮，斗输了，不痛快，不痛快！”
老爷子约莫六十来岁，头发花白，但梳得整齐，精神头倒是足，一边迈进门槛，一边嘟囔着。
他一眼就看见了诊所里的苏见月和吴姐，还有他那个傻愣愣站在一旁的孙子。
“来病人了啊。”
老爷子不慌不忙地把鸟笼挂在门口的衣帽钩上，那鸟儿还“啾啾”叫了两声。
他掸了掸褂子，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打量了苏见月和吴姐几眼：
“两位这是……哪儿不舒坦？”
不等苏见月说话，吴姐己经抢着开了口，声音里还带着几分虚弱，但更多的是感激：
“顾大夫，您可算回来了！不过，我己经看过了，病好了。”
“看过了？”
顾老爷子眉毛一挑，有点纳闷。
“这店里就我一个坐堂的，你找谁看过了？”
他看了看苏见月，又看了看自家孙子。
顾景程一听这话，赶紧凑上前，脸上那股子热情劲儿又上来了。
“爷爷，我给您介绍介绍。这位是苏医生，苏见月！她是来……来应聘咱们这儿坐诊大夫的！”
他清了清嗓子，指着苏见月，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
“刚才吴姐肚子疼得满地打滚，苏医生几针下去，人立马就好利索了！”
“您是没看见，那针法，简首绝了！我跟您说，比您那套还……”
“咳咳！”
顾老爷子瞪了顾景程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他转头看向苏见月，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琢磨：
应聘坐诊大夫？
这么年轻的姑娘？
他踱到吴姐跟前，伸出手。
“手腕伸出来，我再给你瞧瞧。”
吴姐依言伸出手。
顾老爷子搭上脉，闭目凝神片刻，又问了几个问题，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嗯，是调理过后的脉象。”
他松开手，又瞥了一眼苏见月刚才拔针后留下的那几个浅浅的针印，若有所思。
“她说开了方子？”顾老大夫问顾景程。
顾景程连忙把苏见月写好的药方递过去。
“在这儿呢，爷爷您看……”
顾老爷子接过药方，仔仔细细地看着上面的字迹，眉头微微皱起，又慢慢舒展。
“当归、川芎、白芍、熟地……”
他低声念着，点了点头。
“嗯，是温经汤的路子，对症。”
这话一出，顾景程脸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好像这方子是他开的一样，冲着苏见月挤眉弄眼。
苏见月只是平静地站着，任由顾老爷子审视。
她对自己开的方子有信心。
吴姐看这情形，知道苏见月的医术得到了老大夫的认可，心里更是踏实，连忙从兜里掏出钱来。
“顾大夫，姑娘，这药钱，还有诊费……”
苏见月摆了摆手。
“大姐，诊费就不用了，药钱按方抓就行。”
顾老爷子也没多说，让顾景程去给吴姐结了账，送她出了门。
诊所里一时安静下来。
苏见月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顾大夫您好，我叫苏见月，是首都大学医学系的大一新生，趁着还没开学，想来您这应聘坐诊医生。”
顾老爷子打量着她，眼神锐利：“哦？首都大学医学系的新生？”
“是。”苏见月应道。
“你这针灸，使得不错，跟谁学的？”
顾老大夫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喜怒。
“我们村里有个赤脚大夫，我从小跟着他学了些皮毛。”
苏见月实话实说。
她确实是前世跟村里的老中医启蒙的，后来在大学里系统学习，又加上在医学方面天赋异禀，才有如今的水平。
“赤脚大夫……”顾老爷子沉吟片刻，忽然道：“苏见月，月见草，嗯……倒是个好名字。”
苏见月心里微微一动。
不愧是老中医，就知道她名字的由来。
顾老爷子放下手里的药方，看着苏见月，缓缓开口：
“你这医术，确实有两下子。不过，要说在我们这儿当坐诊医生……”
他顿了顿，摇了摇头。
“你还不够格。”
这话一出，旁边的顾景程先急了。
“哎，爷爷，您怎么这么说啊！苏医生的医术那么好，吴姐疼得那样，她几下就给治好了。这还不叫够格啊？”
他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替苏见月辩解。
顾景程见苏见月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他就指望着苏见月能留下来，趁他休假这段时间好好处一处。
好不容易遇见心动的姑娘，他绝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顾老爷子一眼看穿孙子的小心思，哼了一声。
“你懂什么？就知道瞎起哄！一边儿待着去，看你那鸟饿了没，给它添点食水去！”
“我……”
顾景程还想争辩。
“去！”
顾老爷子眼睛一瞪，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顾景程被噎得没话说，只能悻悻地走到鸟笼边，假装摆弄食缸，耳朵却竖得老高，偷听着这边的动静。
苏见月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本来也没抱太高期望。
一个大一新生，想在一家老字号医馆当坐诊医生，确实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她平静地说：“顾大夫说的是，是我冒昧了，打扰您了。”
说完，便打算告辞。
“等等。”
顾老爷子却开口叫住了她。
苏见月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顾老爷子端起桌上的搪瓷茶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才说：
“你没有行医资格证，自然是没资格当坐诊医生的。”
苏见月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硬性规定。
“不过嘛……”
顾老爷子放下茶缸，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我这医馆，最近倒是缺个学徒。你要是愿意，可以留下来先学着。”
学徒？
苏见月愣了一下。
顾景程在一旁也听得清楚，眼睛一下子亮了，差点没喊出声来！
学徒好啊！
学徒也能天天见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