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并未因“团结”的空话而消散,反而在猜忌的温床上愈演愈烈。赖呈鹏等人和周煦航小团体之间形成了微妙的、互相提防的僵持。高叶则像个忙碌的蜘蛛,在各方之间织网,传递着“不经意”听到的“秘密”。
一个流言,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在死寂中骤然炸开,并以惊人的速度在剩余的玩家中疯狂蔓延。
流言的核心是:任甜甜才是杀害石岩和田滨的真凶!
版本细节丰富得令人毛骨悚然:
有人“亲眼”看到任甜甜在石岩死亡当晚,鬼鬼祟祟出现在艺术雕塑区附近,手里还拿着类似喷枪的东西(呼应树脂)!
有人“偷听”到任甜甜和田滨因为分赃不均(据说是他们在岛上发现了隐藏宝藏的线索)发生激烈争吵,任甜甜威胁要“处理”掉田滨!
更致命的是,有人在公共区域的某个隐蔽角落,“发现”了任甜甜不小心遗落的一枚带血的、造型独特的耳钉——而那耳钉的样式,竟然和刺穿田滨身体的某块水晶碎片边缘残留的金属痕迹高度吻合!
这些“证据”如同精心编织的罗网,瞬间将任甜甜推向了风口浪尖。恐慌的玩家们需要一个具体的发泄对象,而嚣张跋扈、树敌众多的任甜甜,无疑是最佳人选。恐惧迅速转化成了集体的愤怒和攻击性。
“是她!肯定是她!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平时就欺负人,没想到心这么狠!”
“为了独吞宝藏杀人?疯子!把她交出去!”
“对!交给管理员!或者……我们自己处理!不能让她再害人了!”
声讨声一浪高过一浪。赖呈鹏等人为了撇清自己,叫嚣得最凶。周煦航和贾铭轩冷眼旁观,似乎乐于看到混乱转移目标。钟思夏则是一脸厌恶和快意。
任甜甜彻底懵了,随即是暴怒。“放屁!你们放屁!老娘什么时候杀人了?!那耳钉根本不是我的!你们诬陷!!”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试图辩解,但她的嚣张跋扈在平时早己耗尽了她所有的信用。她的辩解在汹涌的“证据”和群情激愤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高叶混在人群中,脸上带着“震惊”和“后怕”,添油加醋地对身边人说:“天啊……难怪她之前总问我岛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太可怕了……”
郑佳萱远远地“躲”在人群外围,脸色“苍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和混乱吓坏了。只有郑璇在意识中发出冰冷的嘲笑:
“看,谣言这把刀,用好了,比任何武器都锋利;被自己的毒牙咬死的滋味如何,任甜甜?”
程柏在暗处,如同最高明的导演,操控着信息的投放和“证据”的“发现”。他利用岛上的局部广播系统,在任甜甜被众人围堵质问、情绪最激动时,突然播放了一段经过处理的、模拟任甜甜声音的“自白”片段,声音扭曲,断断续续,却足以让人听清关键内容:“……石岩那个蠢货……田滨也敢跟我争……处理掉……宝藏是我的……”
这段伪造的“自白”,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见了吗?!她自己承认了!!”朱绍文目眦欲裂地吼道。
“杀了她!为石岩和田滨报仇!”常德红着眼睛冲了上去。
“别让她跑了!”人群彻底失控了!
恐惧和愤怒点燃了暴力的引信。惊惶失措的玩家们,在“自卫”和“正义”的旗帜下,将对未知凶手的恐惧,全部倾泻到了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任甜甜身上!
任甜甜被疯狂的人群推搡、撕打、咒骂。她精致的妆容花了,头发散乱,昂贵的衣服被撕破,脸上身上布满抓痕和淤青。她哭喊着,尖叫着,咒骂着,但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暴民的怒吼中。
混乱中,不知是谁狠狠推了她一把!任甜甜踉跄着后退,脚下一空——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被推到了废弃古堡边缘一处未设防护栏的断崖边!碎石在她脚下簌簌滑落,坠入下方黑沉沉、浪涛汹涌的海岸礁石区!
“不——!!”
一声凄厉到非人、绝望到撕裂灵魂的惨嚎划破混乱的喧嚣,首冲云霄!那是生命在坠入深渊前最后的本能呐喊。任甜甜的身体在空中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悬崖的边缘,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哪怕是一缕风。她的指尖只触碰到粗糙冰冷的岩石棱角,带来一阵钻心的刺痛,随即彻底落空。
在无数双骤然聚焦、情绪各异的眼睛注视下——有惊恐到失焦的,有冷漠如冰的,有闪烁着扭曲快意的——她的身影,如同被狂风折断翅膀的艳丽蝴蝶,又像一只被丢弃的破败玩偶,首首地、毫无缓冲地、朝着下方嶙峋狰狞的礁石海岸,坠落下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拉长。风声在她耳边凄厉地呼啸,灌满了她的口鼻,窒息了她最后的诅咒。散乱的长发向上飞舞,如同黑色的挽歌。她眼中最后映出的,是悬崖边缘那些迅速变小、变得模糊扭曲的人脸,以及古堡投下的巨大、沉重的阴影。
砰!咔嚓!
几秒钟后,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撞击声从下方传来,夹杂着细微却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像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悬崖上的人心头。紧接着,更大的浪涛轰鸣声无情地席卷而来,瞬间吞没了那声闷响,也吞没了可能存在的任何呻吟或呜咽,只有海浪永不停歇地冲刷着礁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悬崖上,死一般的寂静。
前一秒还在沸腾的愤怒和嘶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掐灭,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如同被集体施了石化咒。他们维持着上一秒的姿势——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张开的嘴忘了合拢,扭曲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目光却都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着那空荡荡的断崖边缘,那里,只有几块被蹭落的碎石还在微微滚动,最终也消失在视线之外。
海风呜咽着从断崖处吹过,带来更浓烈的咸腥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清晰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这味道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冰冷地提醒着他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种巨大的、原始的、混合着后怕、茫然和深重罪恶感的寒意,如同冰水般从每个人的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冻结了血液,麻痹了神经。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脸上残留的疯狂和此刻的呆滞,看着自己或别人手上可能沾染的尘土和……也许并不存在的血迹?
刚才那“正义”的愤怒、“自卫”的激情,在残酷的结果面前,瞬间褪色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赤裸裸的集体谋杀。沉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死亡的礁石,发出永恒的、冷漠的叹息。
郑佳萱依旧站在人群后方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石墙。
她脸上的“苍白”和“惊恐”未曾褪去,身体也维持着微微颤抖的姿态,然而,在无人能窥见的意识深渊,郑璇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冰冷穿透死寂:
“死于自己编织的谎言,被‘正义’的浪潮吞噬……多么讽刺又精准的谢幕;群体,是最容易被恐惧和谎言驱动的愚昧野兽!
高潮落幕,余韵悠长……不过,舞台需要新的主角。亲爱的‘萱萱’,该轮到那位忙碌的‘好朋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多么耐人寻味……”
郑璇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探针,穿透凝固的人群和弥漫的血腥味,精准地锁定了高叶,此刻的高叶,脸上还残留着刚才“震惊”和“后怕”的表情,但眼底深处,在那瞳孔最幽暗的角落,却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如释重负的快意,以及一丝更深沉的、对自身处境的警觉。
她似乎意识到郑佳萱(或者说郑璇)的目光,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迅速低下头,用手捂住嘴,肩膀耸动,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悲伤或恐惧——表演得依旧无懈可击,却逃不过猎手的凝视。
恐惧的毒液,早己渗透了每一个幸存者的毛孔,麻痹了心智,扭曲了人性,猎杀名单上,又一个名字被猩红的鲜血彻底划去。
悬崖下的浪涛声,是任甜甜的安魂曲,也像是为下一个祭品敲响的、沉闷的丧钟。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地狱里,猜忌的种子在鲜血的浇灌下,正以更疯狂的速度生根发芽。真正的猎人,正微笑着,在阴影中擦拭着无形的刀刃,等待着下一个在恐惧中迷失的灵魂。
任甜甜发出绝望到极致的惨嚎,身体失去了平衡!
她徒劳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什么,但只抓到了一把空气。在无数双或惊恐、或冷漠、或快意的目光注视下,她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首首地坠下了断崖!
几秒钟后,下方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随即被更大的浪涛声吞没。
人群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看着那空荡荡的断崖边缘,仿佛被自己的疯狂吓到了。海风呜咽着吹过,带来咸腥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郑佳萱站在人群后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郑璇冰冷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死于自己编织的谎言,被‘正义’的浪潮吞噬……多么讽刺的谢幕。下一个,该轮到那位‘好朋友’了。”
她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穿透混乱的人群,锁定了脸色变幻不定、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快意的高叶。
恐惧的毒液,己经渗透了每一个毛孔。猎杀名单上,又一个名字被鲜血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