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城·血战十日
塞外的风沙带着血腥味,日夜不停地抽打着云中城斑驳的城墙。城下,柔然人的毡帐如同白色的蘑菇,铺满了目力所及的草原。箭矢如同飞蝗般遮蔽了天空,巨大的攻城槌撞击着城门,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巨响。
侯莫陈崇浑身浴血,甲胄破碎,脸上被流矢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皮肉翻卷,他却恍若未觉。他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雄狮,在城头最危险的地方咆哮冲杀!
“放滚木!倒金汁!”他的声音早己嘶哑,却依旧如同惊雷,“瞄准云梯!给老子砸!烧!”
滚烫的金汁(熔化的金属混合滚油粪便)倾泻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非人的惨嚎!攀爬云梯的柔然士兵如同下饺子般跌落,浑身冒起青烟,皮肉焦烂。
“补缺口!长枪队上!”侯莫陈崇亲自扛起一面巨盾,堵住一处被投石机砸开的城墙豁口!数支柔然长矛透过缝隙狠狠刺来!他怒吼着用盾牌死死抵住,身边亲兵用长枪疯狂捅刺反击!
战斗惨烈到令人窒息。柔然人依仗兵多,昼夜不停地轮番猛攻。云中城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城墙多处坍塌,守军伤亡惨重。侯莫陈崇身边的亲兵换了一茬又一茬。
第八日,城中最具威望的老校尉战死。
第九日,西门告破!侯莫陈崇亲率预备队发起反冲锋,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将涌入的柔然人压了回去!他身中三箭,犹自挥刀酣战!
第十日!柔然人发起了开战以来最疯狂的进攻!阿那圭的王旗亲临城下督战!柔然士兵如同潮水般涌上,城头多处防线摇摇欲坠!
侯莫陈崇拄着卷刃的横刀,站在城楼最高处,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魔神。他望着城下无边无际的柔然大军,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疲惫和燃烧到极致的战意。他举起仅剩的半截号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吹响!
“呜——呜——呜——”
苍凉悲壮的号角声,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城头残存的守军闻声,爆发出最后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狼群扑向敌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呜——呜——”
遥远的天际,传来了截然不同的、低沉而宏大的号角声!那是柔然王庭退兵的号令!
城下,攻势如潮的柔然大军陡然一滞!士兵们茫然西顾。阿那圭的王旗在阵后开始缓缓移动——向后!
于谨的国书和“薄礼”,连同他巧舌如簧的分析(关陇榨不出油、高欢不可信),终于动摇了阿那圭的决心!久攻不下的云中城,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
“退了!柔然狗退了!”城头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带着哭腔的狂吼!
侯莫陈崇看着如退潮般撤走的柔然大军,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前一黑,沉重的身躯向后倒去,被眼疾手快的亲兵死死扶住。他布满血污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云中,守住了!关陇,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侯莫陈崇以八千孤军,十日血战,将二十万柔然铁骑钉死在城下,成就了西魏立国之初最悲壮的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