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晦日的气息,如同浸透了污水的裹尸布,沉甸甸地压在阿卡姆“锈带”区的上空。连续数日,厚重的、铅灰色的云层如同巨大的锅盖,将整个城市捂得密不透风,一丝天光也吝于透下。空气中弥漫的辐射尘埃混合着绝望的汗味、垃圾的腐臭,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源自地底深处的腥甜铁锈气息,粘稠得令人窒息。
压抑!仿佛整个贫民区都在这铅灰色的穹顶下缓慢腐烂。街头巷尾的邪教涂鸦如同溃烂的伤口,在阴暗的角落里滋生蔓延。官方力量彻底销声匿迹,连最凶狠的帮派分子也龟缩在据点里,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死寂。
废弃仓库内,气氛同样凝重。托马斯蜷缩在角落,脸色比前几天更加苍白,身体时不时轻微颤抖。艾米丽守在他身边,忧心忡忡。血月晦日带来的能量低谷,以及环境中的高压,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少年刚刚稳定下来的精神再次变得敏感脆弱,深海标记带来的冰冷粘稠感似乎也在蠢蠢欲动。
“月神大人,托马斯他又开始做噩梦了……总说听到很小的、很多人在哭的声音……”艾米丽的声音带着焦虑。
乐生盘坐在仓库深处,银眸微闭。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早己穿透了仓库冰冷的铁皮屋顶,覆盖了周边数条街区。铅灰色的压抑之下,污秽的暗流正在涌动。在距离他们落脚点两条街外,一个靠近废弃下水道出口的、半坍塌的混凝土涵洞深处,一股微弱却极其阴毒的污秽能量正在聚集。
她的“灵视”清晰地穿透了层层障碍,“看”到了涵洞内的景象:
几个披着破烂黑袍的身影(并非深潜者混血,更像是被蛊惑的底层人类邪教徒),正围绕着一个用惨白兽骨和腥臭淤泥堆砌的简陋法阵。法阵中央,放置着一颗不断搏动的、散发着浓郁瘟疫气息的暗绿色腐烂肉瘤!他们割破自己的手腕,将乌黑粘稠的血液滴入法阵的凹槽,口中吟唱着扭曲变调的亵渎咒文。
法阵的光芒明灭不定,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沼泽与疾病恶臭的污秽气息弥漫开来。涵洞上方污浊的空气开始扭曲,一个半透明的、由无数蠕动蛆虫和腐烂植物根须构成的、散发着浓郁疫病气息的怪物虚影正在缓缓凝聚——腐沼劣魔!一种能散播致命瘟疫和精神污染的次级深渊存在!
仪式己进行到关键时刻!劣魔的虚影愈发清晰,它那由烂泥和蛆虫构成的“口器”张开,似乎随时准备喷吐出无形的瘟疫孢子!一旦让它降临,瘟疫将如同野火般在人口密集、卫生条件极差的“锈带”区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恐慌如同实质的潮水,隔着几条街,乐生都能“听”到附近窝棚里居民们压抑的、充满绝望的啜泣和祈祷。
乐生依旧静坐于仓库深处,未曾移动分毫。强行出手净化,固然能消灭劣魔和邪教徒,但动静太大,必然暴露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落脚点,引来更麻烦的敌人。而且,以她目前恢复的力量,远距离精准湮灭那个劣魔虚影,消耗太大。
她需要一个更巧妙、更符合“月神”位格的方式。
她的目光穿透仓库冰冷的墙壁,穿透层层叠叠的建筑废墟,精准地“锁定”了涵洞正上方那片笼罩着整个阿卡姆的、厚重压抑的铅灰色云层。
意念,如同无形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天象的“琴弦”之上。
涵洞内,邪教徒的吟唱达到最高亢、最扭曲的顶点!劣魔的虚影彻底凝实,它那由腐烂根须构成的“手臂”高高举起,一团浓郁的、散发着墨绿色疫病光芒的孢子云正在它口器前凝聚!下方贫民窟的绝望祈祷声也达到了顶峰!
就在这毁灭即将降临的瞬间!
乐生目光沉静如水,意念微动!
并非攻击!并非净化!
而是——拨动天象!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宏大浩瀚、蕴含着对“月”之概念绝对统御意志的力量,骤然降临!
目标:那片恰好笼罩在涵洞正上方、厚重到令人绝望的铅灰色云层!
言出法随!念即法则!
那片厚重的、如同铁板一块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以无可抗拒的伟力,瞬间——撕开了一个完美的圆形缺口!嗤啦——!!!
如同撕开了一层厚重的幕布!
缺口边缘光滑如镜!首径不大,却精准无比地悬停在涵洞正上方!
而透过这完美无瑕的圆形天窗,降临的并非阿卡姆上空那轮妖异的紫红血月!
缺口之外,深邃的宇宙背景清晰可见。在那天窗的正中央,一轮皎洁、清冷、散发着不可思议的纯净银辉与神圣威严的“满月”,凭空凝聚,高悬于天穹。
它并非实体,而是乐生以太阴意志为核心,强行凝聚、显化的“月”之概念投影!其光辉纯净、磅礴,饱含着驱散黑暗、净化污秽、抚慰心灵的至高法则!
如同舞台最精准的聚光灯!这违背天象常理、凝聚了神圣意志的皎洁月光,毫无保留地、百分之百地倾泻而下!穿透了撕开的云层缺口,精准无比地——笼罩了整个涵洞以及其中正在进行的亵渎仪式!
那惨绿色的亵渎法阵光芒,在接触到纯净月光的刹那,如同暴露在强紫外线下的细菌培养皿,发出“滋滋”的哀鸣,瞬间黯淡、扭曲、崩解!构成法阵的兽骨和淤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活性,变得灰白、腐朽!
刚刚凝实、正准备喷吐瘟疫孢子的腐沼劣魔虚影,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雪人!它发出无声的、源自存在层面的痛苦尖啸!构成它身体的腐烂根须和蛆虫在纯净月光中剧烈扭曲、冒烟、迅速碳化、崩解!那团即将喷出的墨绿色瘟疫孢子云,如同遇到了克星,在银辉中无声地消散、净化!虚影连一秒都没能坚持,便在神圣的月光中彻底湮灭,归于虚无!
主持仪式的邪教徒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罚”彻底吓懵!他们身上的黑袍在月光下如同被点燃般冒出青烟(精神层面的灼烧)!刺骨的深寒混合着神圣的威严冲击着他们被污染的灵魂!亵渎的吟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和混乱的哭喊!
“眼睛!我的眼睛!”
“好冷!烧起来了!”
“是光!是月神!月神降罚了!”
他们如同被烫伤的蟑螂,精神彻底崩溃,丢下一切,连滚爬爬地尖叫着冲出涵洞,撞入外面的黑暗巷道,瞬间作鸟兽散。
瘟疫消弭:弥漫在涵洞内、即将扩散的疫病气息,在皎洁月光的持续照耀下,如同被无形的净化力场扫过,迅速消散、中和。潜在的瘟疫危机,消弭于无形。
整个“锈带”区的居民,无论是蜷缩在窝棚里瑟瑟发抖的,还是躲在窗后绝望祈祷的,都在这一刻看到了那违反天象的奇景!
厚重的铅云被强行撕开一个完美的圆洞!一轮前所未见的、皎洁神圣的“银月”如同神之眼瞳,高悬于黑暗天穹!一道纯净、凝练、散发着安宁与希望气息的银色光柱,如同神罚之矛,又似救赎之路,精准地投射在某个污秽的角落(他们看不到涵洞,只看到光柱落点附近区域)!
那神圣的光辉,穿透了压抑的黑暗,驱散了心头的阴霾,带来了短暂的、无与伦比的宁静与安全感!
“天……天开了!”
“月亮!是银色的月亮!”
“神迹!是旧船坞那位月神显灵了!”
“光!那道光落下的地方……是……是南边下水道口!那里邪教徒最多了!”
“瘟疫!我感觉到……那股让人生病的臭味……没了?!”
“感谢月神!感谢您驱散了邪祟!”
短暂的死寂之后,被光柱笼罩区域附近的贫民窟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充满狂喜的呼喊!无数人冲出窝棚,不顾肮脏的地面,朝着那正在缓缓消散的银色光柱方向跪拜下去!泪水混合着尘土滚落,那是压抑了太久后宣泄的激动与对“庇护者”最朴素的感激!
“月光庇护”的信仰,不再仅仅是流言蜚语。这拨云见月、精准净化邪祟的“神迹”,如同最有力的宣言,深深烙印在无数目睹者的心中,开始真正扎根!
废弃仓库内。
乐生缓缓收回意念。窗外,那撕开的云层缺口正在迅速被周围的铅云填补,那轮显化的“银月”投影也随之消散。阿卡姆上空,再次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铅灰色。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一缕深邃暗红、焰心流淌银芒的【蚀月红焰】无声跳跃。
意念微动。
那缕红焰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数条街外,涵洞深处。
仪式残留的污秽——崩解的法阵残骸、邪教徒丢弃的亵渎物品——这些散发着浓郁污染的东西,毫无征兆地燃起了深邃、冰冷、无声无息的暗红火焰!
【蚀月红焰】贪婪地吞噬着这些“燃料”,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了一丝,将最后一点污秽焚烧殆尽,只留下地面一片异常洁净、甚至微微反光的区域,仿佛被最纯净的火焰舔舐过。
仓库内,乐生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力量,在增长。污秽,终将成为她壮大的薪柴。
月光所照,污秽尽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