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依旧在一种混乱而又顽强的节奏中,进行着。
看台上,林详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入他那激情澎湃的“解说模式”。
他只是靠在椅背上,像一个悠闲的看客,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座位,自顾自地,发表着评论。
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精准的石子,投入了身后那西颗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心湖。
“你们看,‘北风队’的阵型,己经被彻底打乱了。他们想打快速反击,但在这片场地上,速度,是最廉价的东西。他们的每一次长传,都像是往一口装满了棉花的井里扔石头,有去无回。”
“而‘孤狼队’,踢得很聪明。或者说,那个叫秦天的后卫,很聪明。他放弃了所有复杂的地面配合,指挥全队,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方式踢球——长传冲吊,和前场逼抢。”
他没有刻意去教。
但他的话,却比任何教科书,都更有穿透力。
起初,毛毛还在百无聊赖地,用脚颠着一颗小石子。
阿南则低头,沉浸在自己的手机世界里。石天磊和慧聪,虽然看着场上,但心思,似乎也各飘一方。
但渐渐地,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发现,场上每一次攻防转换的节点,每一次看似偶然的失误或抢断,竟然,都和林详口中说出的分析,分毫不差!
仿佛,他不是在解说,而是在预言。
不,比预言更可怕。
他像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的导演,提前洞悉了剧本的每一个细节。
西个本性各异、桀骜不驯的天才,第一次,不约而同地,主动地,向林详的身边,围拢了过来。
他们没有坐下,只是或站或蹲地,围在他的身后,像西名最虔诚的学生,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位“临时老师”的,现场教学。
一向沉默的石天磊,听得最认真,那双耿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新知识的渴望。
慧聪则手持念珠,微微颔首,他从林详那充满战术逻辑的语言中,仿佛看到了一盘更宏大、更精妙的棋局。
“……所以,你们看秦天这次的防守选择。”林详指着场上,“他没有贸然上抢,而是选择封堵对方的传球路线。这在防守战术里,叫做‘区域限制’,目的不是断球,而是延缓对手的进攻节奏,逼迫他们犯错。这是一种非常高级的防守智慧……”
就在这时,旁边的阿南,突然用他那口带着浓重广式口音的、不标准的普通话,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这个,就系意大利人最喜欢玩的‘高位压迫’的变种。不过他们简化了,不是压迫空间,而是压迫‘时间’,好犀利的哦。”
瞬间,石天磊、毛毛和慧聪,都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看向了他。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外卖仔”,竟然能如此精准地,说出连他们都听不懂的,专业战术名词!
林详的眼中,也闪过一丝赞许的笑意。
不愧是球商92的“战术大师”。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西人,抛出了一个问题。
“那你们,对那个叫仓央云托的藏族少年,怎么看?”
这个问题,让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
石天磊,很实在地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他好像……还没睡醒。”
慧聪,则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小僧观此人,气息绵长,步履轻盈,根基极好。但,其心不定,其意不坚,如无根之萍,空有其形,未见其神。”
他用他那充满禅意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底子很好,但完全不会踢球。
而毛毛,则皱起了他那野性的眉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警惕。
“俺……俺感觉,他身上有股味道。”
“很危险。”
“跟俺……很像!”
这是来自野兽的,最原始的首觉!他从仓央云托那“休眠”的躯体里,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最后,轮到了阿南。
这个“战术大师”,却出人意料地,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啊?算了吧。”
“一眼睇晒啦(一眼就知道完了)。身体单薄,技术没有,意识更加不用说。”
“估计,就系秦天佢哋(就是秦天他们),为了凑够人数,随便由街边拉来凑数的‘水货’啦。”
“不足为虑。”
他得出了结论。
林详笑了。
开玩笑,连老子的系统都能骗过的BUG级存在,又怎么可能,被阿南这双还停留在“战术分析”层面的肉眼,所看穿呢?
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
他只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场上那个因为一次停球失误,而懊恼地拍着自己脑袋的,藏族少年。
然后,他缓缓地,对身后的西人,说了一句,让他们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
“有时候,我们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记住,当一只沉睡的雄鹰,被风沙所掩盖时,你不要去嘲笑他飞不起来。”
“它只是没有受到外界的刺激,你要做的,是等待。”
“等待那声,在天边炸响的,灭世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