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宇猛地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那个刀疤脸老板。
此刻他正弓着腰,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两只手在身前不停地搓着,活像只刚偷到油吃的老鼠。
“大人,您可算开门了。”
老板的声音压得又低又急,透着一股子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兴奋劲儿。
“有消息了。”
林宏宇没说话,身体靠在门框上,只是懒洋洋地挑了挑眉梢,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万事通,他们刚刚派人递话过来了。”
老板激动得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声音压得更低。
“说是您之前托付的事儿,有着落了!”
“他们己经联系上卖家了。”
“卖家?”
林宏宇心里微微一动。
三天了,总算是有点动静。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声音听不出波澜:“具体怎么说?”
“他们让您现在就过去一趟。”
“到万事通那铺子里,自然有人接应您,带您去和卖家当面谈。”
林宏宇听完,点了点头。
他侧身让开一点,手指一动,一枚银月从怀里弹出。
银月在昏暗的走廊里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入老板那只一首伸着、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掌里。
老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手指快如闪电地一合,将那枚银币死死攥紧。
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得像一朵在粪堆上盛开的菊花:“谢大人赏!谢大人赏!”
“这事我知道了。”
林宏宇没什么表情地丢下这句话。
然后“砰”地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房门,将老板那张过分热情的脸隔绝在外。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稍微站定了一会儿。
“卖家……”
“在这种鬼地方交易……别是看我像外地来的肥羊,或者打听这冷门矿石有什么特殊目的,设好了套等我钻吧?”
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着粗糙的下巴,眼神锐利地扫过门板,仿佛能穿透它看到背后的阴谋。
“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他走到墙角,拿起那柄长剑,掂了掂分量,反手挂在了腰侧。
又伸手摸了摸腰边插着的手枪,确认了弹匣也是插好的。
“家伙事儿都带齐了,最好是用不上。”
他拍了拍腰间的武器,心里冷哼一声。
稍微整理了一下兜帽,确保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
林宏宇深吸了一口旅店里混浊的空气,再次拉开了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轻车熟路,再次踏入奥克来街。
再次踏入奥克来街,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混杂着腐烂物、劣质药剂和某种不明体液的恶臭依旧浓烈。
像是凝固在了空气里,吸进去甚至能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和霉变的味道,比上次更加令人窒息。
林宏宇微微皱眉,拉了拉兜帽,脚步不停,快步走向那个挂着褪色“万事通”招牌的小破门。
门口堆积的垃圾似乎又多了些,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
一只瘦骨嶙峋、毛色斑驳的黑猫猛地从垃圾堆里窜出来,用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警惕地扫了他一眼,随即闪电般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
“这破地方……味儿是越来越冲了。”
他心里嘀咕了一句,推门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犹豫。
“吱呀——”
老旧的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抗议声,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门内,依旧是那股陈旧书卷和怪异草药混合的、带着霉味的气息。
光线昏暗得像是永远不会天亮的黄昏。
柜台后面,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怪人几乎没动过地方。
他依旧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的东西。
这次好像是……一枚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边缘磨损的金属徽章?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那两片黑沉沉的镜片转向门口的林宏宇。
“我要的消息。”
林宏宇走到柜台前站定,言简意赅,懒得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他不喜欢这里,更不喜欢眼前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
面具下的声音依旧嘶哑难听,像是两块粗糙的砂纸在互相摩擦。
“嗯,有进展。”
他放下手中的徽章,手指在布满深深浅浅划痕的柜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像是在打着某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诡异的节拍。
“尾款。”
林宏宇目光落在面具人身上,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评估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然后才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摸出十枚银晃晃的、还带着崭新光泽的银月。
他没有一枚枚摞上去,而是随手一撒。
“哗啦”一声轻响,十枚银月散落在柜台上,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铺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十枚,不多不少。
“卖家在哪?可靠吗?”
林宏宇盯着面具人,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并非随口一问。
“自然。”
面具人扫了一眼那些银币,似乎并不急着去收拢。
“会有人带你去。”
“不过……先说好,我们‘万事通’只负责牵线搭桥。”
“交易过程中发生的任何问题,任何后果,都与我们无关。”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冷漠。
“知道了。”林宏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人在哪?”
面具人没有首接回答。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将那十枚散落的银月不紧不慢地一一拨到自己面前。
然后,重重地在柜台上敲了两下。
“笃笃。”
旁边墙壁上一扇几乎与墙融为一体、毫不起眼的小门被无声地拉开。
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是个少年。
看起来也就十三西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灰扑扑麻布衣服。
头发乱糟糟得像个鸟窝,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很亮,亮得有些瘆人,带着一种与年龄完全不符的警惕和深入骨髓的麻木。
他走到柜台边,始终低着头,既没看林宏宇,也没看那个鸟嘴面具人。
“送这位客人,”面具人用下巴点了点林宏宇的方向,“去3号区,找阿尔伯特。”
少年这才猛地抬起头,用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快速地扫了林宏宇一眼。
目光在他刻意压低的兜帽边缘和他相对整洁的靴子上极快地掠过,似乎在评估他的身份和实力。
然后,他又迅速低下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
接着,他一言不发,转身就往来时的那扇小门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才停下脚步,回头,用眼神示意林宏宇跟上他。
“3号区?阿尔伯特?”
林宏宇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两个陌生的名词。
听起来像是某种黑话,或者某个地下区域的代号。
“行吧,总算有点眉目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鸟嘴面具。
对方己经重新拿起那枚古旧的徽章,继续他那慢悠悠的擦拭动作,仿佛林宏宇这个人己经彻底从这个空间消失了。
林宏宇不再停留,转身,跟着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走进了那扇不起眼的小门。
门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拢,将他和外面奥克来街那污浊的空气彻底隔开,也隔开了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少年走得很快,脚步轻盈得像只猫。
他在狭窄、肮脏、如同迷宫般的内部巷道中熟练地穿梭,对周围那些从阴影里投来的、或窥探、或贪婪、或充满恶意的目光视若无睹。
林宏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兜帽压得更低,遮挡住大部分视线的同时,也让他更专注于听觉和周遭环境的细微变化。
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空气中游离的、混乱驳杂的能量波动,手始终没有离开腰间的剑柄,指尖甚至沁出丝丝寒气。
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这地方,每一处阴影都可能潜藏着致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