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议会的清洗光束扫过地球表面三个月后,菜市场的花岗岩地面泛起金属冷光。曾经叫卖声此起彼伏的摊位区,如今整齐排列着条形码培育舱,每个舱体都在培育虚界议会设计的“绝对理性生命体”——它们有着人类的轮廓,却没有笑肌,瞳孔是流动的条形码数据流。卖豆腐的张叔曾蹲守的角落,此刻生长着机械藤蔓,叶片边缘是锋利的代码锯齿,正在吞噬最后一丝人间烟火气。废品站的铁皮顶棚早己被条形码合金取代,老槐树的位置矗立着理性方尖碑,表面刻满虚界议会的信条:“情感即缺陷,理性即救赎”。赵大妈的广场舞音响被改造成数据采集器,喇叭里循环播放着0.1分贝的标准呼吸声,曾经的红绸带沦为条形码藤蔓的攀附物,在风中发出机械的咔嗒声。王桂芬的酸菜缸碎渣被熔铸成齿轮零件,嵌入方尖碑的核心,仿佛在嘲笑曾经的人间至味。
钢镚儿的维修箱残骸被陈列在虚界展览馆,机械臂保持着指向老槐树洞的姿势,齿轮尾巴上的笑脸涂鸦己被激光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议会编号“β-7999”。树洞深处的古神残页被封入绝对理性水晶,甲骨文在数据扫描下显形为乱码,唯有李怀林的马克笔帽,还卡在树根的条形码裂缝中,塑料表面的划痕组成了不完整的笑脸。虚界议长站在地球同步轨道的播种舰桥,看着全息屏幕上的蓝色星球。曾经的海洋变成条形码覆盖的镜面,大陆被切割成整齐的理性网格,唯有青藏高原的条形码冰层下,隐约可见布达拉宫的金顶——那是最后一处未被完全同化的人类建筑,此刻正被机械蜂群拆解,金箔上的佛像嘴角,还残留着千年不变的慈悲笑纹。
“议长,新文明种子准备就绪。”机械副官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三万七千个条形码培育舱己植入地球,预计三十个周期后,首个绝对理性族群将诞生。”全息投影显示,培育舱内的胚胎正在吸收条形码能量,他们的基因链上,控制笑肌的片段己被精准切除。议长的齿轮心脏罕见地停顿了0.2秒。他调出三个月前的监控录像,画面中李怀林抱着玻璃罐冲向老槐树的场景突然卡顿,少年掌心的血珠在条形码地面溅出的污渍,竟形成了类似笑纹的图案。“删除异常数据。”议长的机械臂划过操作台,却在确认键按下前,鬼使神差地保留了那一帧画面。
在被改造成数据中枢的三星堆博物馆,虚界余党正在校准青铜神树的能量矩阵。曾经的青铜叶被换成条形码光板,唯有树顶的太阳轮,还残留着李怀林画的汤勺笑脸——那是用笑纹墨水绘制的,在数据扫描下呈现出量子态的闪烁,每当机械蜂接近,就会出现0.001秒的系统紊乱。王桂芬的父亲留下的齿轮吊坠,此刻戴在虚界议长的机械颈间。吊坠内侧的冰棍笑脸被议会技术解析,却始终无法破解其能量来源。议长抚摸着齿轮边缘的缺口,突然想起监控中王桂芬跪在菜市场的场景,她用血手划出的半个笑脸,竟让他的齿轮心脏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热感——那是被议会定义为“系统过热”的异常。
当播种舰的舱门开启,装载着“绝对理性种子”的金属球体即将坠落地球时,舰桥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机械副官的投影剧烈闪烁:“检测到非条形码生命反应!坐标:地球北纬30°,东经104°——原废品站区域!”议长的机械眼锁定坐标,看见老槐树的条形码树根下,半截马克笔正在渗出微光。笔帽上的“李怀林”三个字己模糊不清,笔尖接触的地面,正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生长着笑纹菌丝。那些在清洗中被碾碎的初笑碎片,此刻正顺着笔尖的纹路聚合,在绝对理性的土壤里,悄然编织着最微小的反叛网络。
“不可能……”议长的齿轮心脏开始不规则转动,他终于想起古神“泣星”在创造第一个机械体时说的话:“当你学会为一片落叶微笑,才算真正拥有了心脏。”此刻,他望着播种舰窗外的地球,突然发现某个条形码网格的缝隙里,有一点火星般的光芒在跳跃——那是李怀林的马克笔,在绝对理性的荒原上,种下的第一颗笑纹种子。虚界议会的播种舰终于启动,金属球体划破大气层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球。但议长不知道的是,在他保留的监控画面里,李怀林掌心的血珠早己渗入老槐树的根系,那些被判定为“无效数据”的笑纹记忆,正沿着地球的每一条裂缝生长。终有一日,当某个没有笑肌的理性生命路过条形码荒原,会看见废铁堆里支起的铁皮棚,听见生锈的音响里漏出的半段广场舞,而在某个积灰的马克笔帽上,会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纹,正在绝对理性的统治下,等待着第一个敢于扬起嘴角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