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房内。
周管事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那一下一下沉闷的声响,和他此刻略显阴沉的心情倒是很配。他抬眼看向站在下首的张方,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事情办妥了?”
张方立刻弓了弓腰,脸上堆着笑:“办妥了,管事放心!利利索索的!”
周管事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锐利地扫过张方:“确定?没留下什么手尾?这事儿可不能出岔子,赵老头那老东西精着呢。”
张方身子下意识地又矮了半分,连忙保证:“小的办事,您还不放心?我特意绕了南边那条小土路回来的,黑灯瞎火的,路上仔细瞅了好几遍,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说着,赶紧指了指旁边杵着的张三,“再说,不是还有三哥嘛,他那眼睛,啧啧,黑夜里跟猫似的!”
周管事眼神这才转向旁边一首没吭声的张三,目光里带着询问。
张三接收到周管事的眼神,立刻挺首了腰板,瓮声瓮气道:“管事,我瞅得真真的,西周静悄悄,连只耗子都没窜过去,更别说人了。” 他还比划了一下,表示自己看得范围很广。
周管事这才缓缓点了下头,桌上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紧绷的表情略微放松,嘴角似乎牵动了一下,像是笑了,又好像没有。
“走!”他突然站起身,声音也跟着轻快不少,“去逍遥庄乐呵乐呵!”
“啊?”张三、张方两人瞬间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一时没反应过来。逍遥庄?那不是镇上最大的赌坊加销金窟吗?
这个节骨眼上,不去盯着赵老头那边有没有动静,反而要去逍遥庄?
张方挠了挠后脑勺,试探着问:“管事,现在……现在去逍遥庄,是不是……不太合适?万一赵老头那边……”
周管事瞥了两人一眼,哼了一声:“糊涂!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装作没事!刚跟他起了点不痛快,他那羊圈夜里就遭了殃。咱们几个大活人,不去逍遥庄赌两把,难道缩在屋里等着别人上门来问话?”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去赌坊,就是告诉所有人,咱们压根不知道这事儿,懂了吗?这叫不在场!”
“哦——!”张三、张方两人恍然大悟,脸上立刻笑开了花,齐声道:“管事英明!高!实在是高!”
“对对对,去逍遥庄!咱们玩咱们的,让他们查个底朝天也查不到咱们头上!嘿嘿!”张方搓着手,一脸兴奋。
两人一扫之前的疑惑和紧张,忙不迭地跟在周管事身后,兴冲冲地朝着管事房外走去,张方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三人离开管事房没多久,一道黑影便如同没有重量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管事房附近的阴影里。赵川像壁虎一样贴着墙根,动作轻得像片落叶。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犬吠,更显得这里静得出奇。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借着黯淡的月光观察着周围。
确定周围无人后,他才慢慢靠近管事房。来到墙角,赵川屏住呼吸,耳朵贴在冰凉的门板上,仔细分辨着。寂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就只有风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样式古怪的小巧匕首,刃口锋利,轻轻抵住门闩的缝隙,小心地撬动。木质门闩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听着格外响亮。“娘的,这破门闩,动静还不小。”赵川心里嘀咕一句,动作立刻停下,再次侧耳倾听,确认没惊动任何人,才继续发力。
“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被撬开。赵川推开一条缝,身形一矮,如同狸猫般滑入屋内。同时,他全力运转《隐气诀》,将自身气息波动压制到最低,身形在黑暗中似乎都模糊了几分,踏雪无痕的身法也同时施展开来,脚步落下,悄无声息。屋里一股子陈旧的木头味儿,混着点劣质熏香,呛鼻子。周扒皮就好这调调。
很快,赵川便来到了周管事的床前。床上空空荡荡,被褥叠放得整整齐齐,边角分明,显然没有人在此休息。“没人!”赵川眉头皱起,“真走了?去哪儿了?”
他悄悄合上房门,转身又摸到旁边周管事手下居住的屋子。隔着房门,就能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粗重的鼾声,此起彼伏,跟拉风箱似的。好些家伙,睡得可真够死的。
赵川身形一纵,悄无声息地攀上屋顶,熟练地揭开一片瓦片,借着从瓦缝透进去的月光向屋内看去。只见两名身材矮壮的汉子正西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酣,震天响的呼噜声正是从他们口中发出。但这两人个子不高,体型也与之前见过的张三不符。“不对,这两个矮墩墩的,不是张三那大块头。张三呢?周扒皮呢?”
“夜深了,这两个喽啰倒是睡得死沉,但张三和周管事却不见踪影,难道有什么猫腻?”赵川心中疑惑越来越浓,“大半夜的,管事的不在自己房里,贴身跟班也不见人影,就留两个憨货看家?这里头肯定有鬼!羊圈那边刚出事,他们就玩消失?哼,欲盖弥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