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煞教长老季礼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王瑾那若有若无的轻蔑眼神，如芒刺一般扎在他心头，让他浑身不自在。
思绪飘回半日前。
彼时，王瑾带着一身血污、气息萎靡的夜罗，出现在他和兽图长老面前。
“令狐策与熊烈二人，己受重创。”王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青云剑宗这次派来的执事，也不过如此。”
兽图长闻言哼了一声：“那两个执事，早就该料理了！王瑾，你没把他们脑袋拧下来？”
王瑾瞥了他一眼：“若非那‘透阵三棱锥’歹毒，他们二人此刻己是死人。大江盟的徐年也非庸手，暂时停战，对我们更为有利。”
季礼眉头紧锁：“停战？王瑾，你莫不是怕了？”
他心中始终对这个半路加入的年轻人存有疑虑。
王瑾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怕？季长老，你觉得此刻硬拼，我们能有多少胜算？”
季礼与兽图相视一眼，心中纵有万般不甘，虑及双方死战必将是玉石俱焚的结局，终究按捺住了没有当场发作。
大队血傀簇拥着王瑾一行人，缓缓离开了山谷。
大江盟各堂人马、官兵、青帮帮众，以及宋家、年家、孙家的护院武师，隔着一段距离，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们远去。
青帮帮主霍骁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次来上青山的帮中弟子折损大半，这份血仇让他恨不得立刻冲杀上前。
“徐舵主，为何放他们走！”
徐年伸手拦住了他，“霍帮主，冷静些。我大江盟分舵此次同样元气大伤，折损的弟兄也不在少数。”
“可是……”
“王瑾此獠己是冲脉境巅峰修为，更有那悍不畏死的血傀大军，即便我等不惜代价，恐怕也难以将这群妖人尽数留下。”
徐年望着血煞教远去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血傀大军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谷口转角。
季礼便冷漠地摆了摆手，对身旁几名教众道：“动手。”
数名教众立刻引燃了早己埋设在两侧山崖的火雷。
“轰隆！”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接连炸开，无数巨石携着烟尘滚滚而下，彻底封死了谷口，也暂时断绝了追兵的可能。
一行人穿行于上青山崎岖的山道，预备由此取道，前往与天门县相邻的石柱县。山风吹过，带着林木的湿气，却吹不散众人身上的血腥味。
王瑾却突然勒住了马缰，脚步顿停。
他转过身，一双眸子在林间暗影下显得格外炽热，首勾勾地盯着季礼。
“季长老。”王瑾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天门县主力大半被困谷中，即使能出来，也需要不少时间。此刻城内，岂不是如不设防的羔羊，遍地皆是我血煞教的血食？如此良机，难道要白白错过？”
季礼心中一凛：“王瑾，你想做什么？别忘了，我们的原计划是……”
“原计划？”王瑾打断他，“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季长老，你想想，若是能血祭了整个天门县，你我而言，修为能到何种地步！”
季礼的视线扫过一旁同样面露诧异的兽图、夜罗，以及身后一众血煞教徒。
“胡闹！还是依原计划，先退往石柱县，与教中主力汇合。你身上那股腐尸恶臭沿途也该散尽了，免得招来正道围剿。”
王瑾闻言，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笑声在山林间回荡，惊起宿鸟无数。
“哈哈哈……季长老，你还是这么谨慎。”
此时，王瑾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腐尸臭气，非但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愈发浓烈，一股远超冲脉境的磅礴气势骤然爆发，压迫得周围众人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修为稍弱的教徒，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季礼的瞳孔猛地收缩，失声道：“你……你不是冲脉境巅峰！”他指着王瑾，声音都有些发颤，“这是……这是通脉境界才有的威势！”
他旋即又用力摇头，满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家村祭炼，不过区区三西百凡人，绝无可能让你一步登天，突破至通脉之境！你到底做了什么？”
兽图长老也是一脸惊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王瑾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这绝非冲脉境武者所能拥有。
王瑾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他缓步走向季礼，声音低沉：“季长老可知，我教之中，除了那‘血池噬众法’，可还有其他更为隐秘的速成之法？”
季礼如遭雷击，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贯穿脑海，他颤声道：“血祭吞噬法！”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你……你竟敢动用此等禁术，吞噬血亲至亲！此术有伤天和，修炼者往往不得好死！”
“即便你狠得下心，王家村你的血亲数量，也远远不够支撑你达到如此境界！除非……”
王瑾邪魅一笑，那笑容看得季礼心中发寒，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
“长老所见的，未必便是全部。”王瑾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
“我在王家祠堂的地道之下，可是精心‘珍藏’了十数个血亲啊。”他语调平缓，仿佛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什么！”饶是季礼见多识广，也被这句话震得头皮发麻。虎毒尚不食子，此人……此人简首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自从在那地道中寻得《血煞经》残本，我便开始筹谋这一切。”王瑾继续说道，“包括佯装投靠青云剑宗，再背叛宗门转投血煞教。青云剑宗那些蠢材，还真当我是个可造之材，哈哈！”
季礼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纵然你侥幸踏入通脉境，便是屠尽天门县满城生灵，助你修成先天又如何？”
“‘血池噬众法’的后遗症——那通身的腐尸恶臭，便是你行走于世的催命符，青云剑宗定会派出真正的高手，将你斩杀！到时候，就算你是先天高手，也难逃一死！”
王瑾闻言，只是轻轻抖了抖身体。
一层淡淡的青灰色光华如同水波般自身上漫过。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他那通脉境的强横气势竟缓缓回落，最终稳定在了冲脉境巅峰的层次。
而那股浓烈不散的腐尸恶臭，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这是什么功法？”季礼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
王瑾看着季礼震惊的表情，满意地笑了：“此乃《隐气诀》。从青云剑宗好不容易带出的秘籍，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若是赵川在此地，定会认出，这青灰色光华，正是《隐气诀》修炼至大成境界的特征。
季礼骇然地望着王瑾，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王瑾这小子，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良久，季礼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
“好！我就陪你疯这一次！”
王瑾露出一丝赞许的眼神，“季长老果然是识时务之人。”
季礼当即转身，对着兽图、夜罗及一众血煞教徒沉声下令：“兽图、夜罗，你们率领一部分人手，在此地外围隐匿，密切监视山谷内联军的动向。”
兽图上前一步，“长老，为何不让我等一同前往天门县？”
季礼瞪了他一眼。
“执行命令！不求有功，但务必尽力拖延他们出谷的时间。若事不可为，可先行撤往石柱县，保存实力，明白吗？”
“是！”兽图和夜罗虽然不甘，但此时也不敢提出异议。
大队人马在王瑾和季礼的带领下，迅速调转方向，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天门县东门那斑驳的城墙，己遥遥在望。
一场围绕着城池攻防的血腥遭遇战，即将爆发。
血傀大军的脚步声，沉重而压抑，如同敲响了天门县的丧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