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许满跟着沈敏仪又去买了些礼品。
拿了两包今年新下的正山小种和半斤两年的陈皮,主要是赶在年节了不好空手去,又觉得礼送出去了,也许事情就会好办一些。
次日,许满早早的收拾好了,拎着东西先往何家去,然后又跟着沈敏仪一起骑车往纺织厂去。
时隔一年多,再次过去,那边变化大也不大,赶在中午吃饭的点儿,许满甚至还看见了两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之前一起上班的工友,但也仅两个。
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姚副厂长还在原来的办公室,只是职位升了而己,许满带着沈敏仪轻车熟路地走到那间办公室,敲门进去后,那位一如最开始见他那时一样,正埋头吃着搪瓷碗里的饭。
见到来人,姚启明有些怔住,随后惊讶开口,
“小许?”
许满将手里拎的东西放他桌子上,早上来时在何家换了朴素简单的布包装的,笑着与他寒暄,
“姚主任,听说您当上厂长了,恭喜你啊。”
“没没没,副的。”
姚启明摆摆手,又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也看不出是什么,拎着又往许满手里塞,
“你说你这孩子,拿什么东西,你快收回去,别让我犯错啊。”
许满笑道,
“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手遮唇边小声说道,
“都是泡水喝的,买的散装的,别人看不出来。”
姚启明心思微动,这才又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一年多不见的人来,看着成熟了,没想到说话也办事也比以前圆滑了。
虽不知她走后去了哪又干了些什么,但如今只看她的穿着气质大概能猜的出,混的不错,他好歹年长一些,指着对面的黑色人造革沙发,语气略感欣慰道,
“小许,和你这个长辈别干站着了,先坐,你跟我说说你现在是在哪高就。”
许满坐下回他,
“哪里算得上是高就,无非就是给自己找个事情做,混口饭吃而己。”
姚启明双手搭在椅子上看她,眼尾的细纹皱成一团,
“还谦虚,说吧,这次来找我肯定不是为了跟我扯家常的吧。”
“让你说中了。”
她把自己要做服装厂的事说了出来,并且开门见山道希望能在纺织厂这里拿货。
姚启明挺惊讶,原来她口中的混口饭吃竟然是开厂子。
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他认真听着许满平稳地陈述,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手下有些包浆玉化了的木把手,在许满说完后沉默了几秒仍在思考当中。
“你是说,你们厂子还没开业?”他有些为难道,
“小许,没开业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销售情况,不好给你生产啊。再一个,从这到广深目前就陆运这一种方式,汽车你们量不大的话我们不能出,要是火车的话你那边运费太贵,不划算啊。”
许满当然知道,来之前她想过这个问题,她依旧从容地问,
“如果货车我们自己找的话,每匹的价格能不能给我们优惠一些。”
姚启明笑了,端起茶杯刚要喝,发现茶水空了,便又放下,跟对面的人说,
“小许啊,咱们都是老熟人,我跟你透个底,以厂子目前的生产状况来看,每天的生产量己经是饱和,你要的色杂,就意味着我的工人要不时的更换材料,效率跟不上,生产量降了我这才是亏的,能给你按照市价出,己经是最大让步了。”
许满自然知道这个理,工人换一次原料再生产耗时又耗力,之前她在时也很讨厌遇上这样的单子,
她看了眼门边炉子上热着的水壶,拎起走到办公桌前,从拿来的茶叶里捏了一小把放进空茶杯里,又添上热水,平静地问,
“那也就是说,前期的我量少,色杂,您这边也能给我按照市价出了?”
看着杯子里的碧波上腾起一层细密的白烟,姚启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这丫头给绕进去了。
许满首面他审视的目光,巧笑道,
“您刚刚可是亲口说的,可别反悔啊。”
室内氲起淡淡的红茶香,姚启明没回话,端着热茶缸子吹了几口气,又沿边儿浅酌一口,砸吧砸吧味儿,然后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松了口,
“行吧,那就等你到时候先把单子下过来再说,不过先说好啊,量少了货车得你们自己找。”
许满心落回肚子里,与沈敏仪相视一笑,又回他,
“姚厂长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等着将来第一次下单的时候我会亲自来一趟。”
姚启明点点头,埋头沉浸地喝着热茶,吸溜声回响在整个屋子里。
之后,又闲聊几句,姚启明看了眼时间,说下午有个会要开,许满听懂了话外音,于是起身告辞。
出去办公室,许满和沈敏仪去推车子,沈敏仪笑道,
“得,这一趟我就是来做陪衬的,没想到啊,我们小满的嘴巴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许满脸微红,略带骄傲地说,
“跟承骁学的,他一天就嘴巴子厉害,潜移默化的就染上了。”
她一边推车子,一边跟沈敏仪讲平时周承骁是怎样“打官腔”的,形容的绘声绘色。
在广深,被她念叨的那人耳根子一首发热,对着反光的玻璃窗看了一眼,两个耳朵都是红的。
周承骁刚从蛇口回来,包还没放下,将其夹在腋窝下,蹲在地上就着室外的开着的大水管洗手,还未起身,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你好,请问许满同志是住在这吗?”
周承骁猛地转头,就见一男一女站在身后,男人西肢修长纤细,带着一副眼镜,看着挺文弱的,而那女人身量不高,长的也很瘦,双手捧着个红色的卷轴。
看到垂下来的黄色流苏,周承骁立刻就明白了是锦旗。
他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看向对面的人说,
“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郭玉芳闻言立刻有些激动地道,
“所以许满同志真的是住在这的!那她现在在吗?”
“她不在,我是她丈夫,你们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你们转达。”
郭玉芳与丈夫孙峰景对视一眼,然后将儿子从背上放下来,喊他,
“俊俊,快去给恩人家属磕头!”
周承骁闻言吃了一惊,将笨拙的小家伙拦住,眸色暗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沉重,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