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一家三口,周承骁刚刚精准的在那个妇人的口中听到恩人家属这几个字。
恩人,说的是小满?
小俊俊,看着眼前的高个子叔叔板着脸抱他,突然有些害怕,不知所措地回头想要爹娘抱。
孙峰景无奈的过去将孩子拉回来,他出身中医世家,自幼跟着祖父学医,又跟外祖耳濡目染一些道家传统,对于相面自有一些考究。
眼前这个男人剑眉星目,额骨开阔,耳骨丰隆,主威武气魄,内里正气凛然。
是个好人。
孙峰景脊背微蜷,语调平稳地朝眼前的这位先生娓娓道来,
“前日我妻儿坐火车回兴和县娘家,半路小儿被歹人拐走,幸得许满同志仗义援手,将小儿从那歹人手里抢回,救了我们全家一命,这是大功德啊,我们无以言表,今日特地替兴和铁路派出所给许满同志颁发的锦旗过来。”
听着男人文绉绉地措辞,就知道对面是个文化人讲究人。
只是说出来的内容实在太过惊悚,饶是上过战场又杀过敌都稳如泰山的人此刻竟然心惊肉跳的。
他的小满,遇上了人贩子,还跟对面抢孩子?
天呐。
他注视对面说话的男人几秒,外面总有施工工人推着建筑垃圾路过,于是对夫妇两人说,
“这里说话不方便,先跟我进办公室吧。”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跟着周承骁走了一段石子路,进到铁皮临时房里,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布局,郭玉芳举着手里的锦旗问他,
“同志,这个锦旗是给许满同志的,挂在这吗?”
周承骁盯着她手里的东西沉默几秒,只是先双手接过,却不曾打开。
她自己挣得锦旗,还是等她回来以后再亲自打开吧。
郭玉芳又问,
“那许满同志今天还回来吗?”
上次在铁路派出所,当时她的一门心思都放在差点被偷走的孩子身上,等孩子打完针醒来以后,再回到派出所办公室时经办这件案子的警察说人己经走了,只留了个地址在。
“今天不会,可能要再过两天。”
那倒是不巧了。
郭玉芳有些遗憾,与儿子坐在一旁的双人木椅上,而孙峰景则是坐在了周承骁的对面,二人交换了名字。
孙家开了一所中医馆,前几年因为政治原因关了,私下只给相熟或慕名前去求医的病人诊断,这两年政策放开了,医馆也重新开张,位置就在罗湖工地附近。
既然离得不远,那再见面也就方便了。
一家三口见等不到许满了,便准备告辞,说等过几天再上门来打扰一次,周承骁客气道,
“别说打扰,我妻子她喜欢结交朋友,她要是知道你们在附近,能经常走动,会很高兴的。”
说完,他看向被小满抢回来的小家伙,还不到三岁,长的虎头虎脑,挺结实的。
心里顿生怜爱,他弯腰双手伸过去,这回孩子也不再似刚开始那样害怕,咬着手指犹豫了一会儿,才略带扭捏的走过去,任由那叔叔双手掐在腋窝下,将他稳稳抱起。
周承骁抱着孩子颠了颠,突然看向他的父母笑道,
“不轻啊。”
郭玉芳没否认,
“这孩子肉实的很,也就在外看着还挺老实,平时那才闹腾。”
周承骁不置可否,微微垂眸看向怀里的孩子,柔声问他,
“你叫什么?”
小家伙奶声奶气,慢吞吞地说,
“功俊,孙功俊。”
周承骁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两个字,确实好名字。
他将孩子还给其父母,一家三口与他告别。
看着渐远的人影,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长腿有些急切地往回迈,随意抓了个路过的小工人问道,
“小关在哪?”
小工人手指了眼对面库房,
“水泥厂刚送货过来,小关哥收货呢。”
“你喊他收完立刻过来找我。”
说完,他又急匆匆地赶回办公室,将包里的资料和本子整理好收在抽屉里,十几分钟后,小关小跑过来,出了一脑门子的汗,气不匀地问,
“周哥,你找我。”
“嗯。”周承骁一边穿外套一边回他,“我下午要去趟广州,最快应该是明天回来,总之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守着点,拿不准主意的去问邵工他们。”
小关没问怎么突然要去广州了,但是猜测或许是跟小满嫂子有关,只听话地答应下来,看着领导动作利索地收拾好东西,跟阵风似的走了。
因现在的时间己经错过了广深前往广州最后的一趟火车,周承骁首接拦下水泥厂的货车,搭了个便车。
白天的事情解决的顺利,许满和沈敏仪两人心里高兴,许满原本打算今晚她做东,请何叔叔一家出去吃,却被沈敏仪给拒绝了。
今天天儿不好,太阳连着几天没露过面,阴冷阴冷的,手放在外面一会儿跟浸了凉水似的,这种时候最适合吃点热乎乎的。
从纺织厂回来,沈敏仪带着许满去到一家新开放的农贸市场,每天下午开始开设摊位,贩卖的种类丰富,与供销社的统一供应对比的话。
沈敏仪买了些新鲜的牛肉和肉圆子,挑了两把嫩嫩的小青菜,说今晚在家打边炉。
打边炉是什么许满还不知道,但等到晚上小炉子端上桌以后就明白了,就是火锅。
但锅底不同,在老家她以前也吃过一两次,锅底是用酸菜和五花肉炖的,而沈敏仪做的则是用鸡肉大骨吊的汤,烧开以后屋子里氲满了白汽,热乎乎的肉香。
许满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吃法,上身只穿着薄毛衣却依旧大汗淋漓,吃到尽兴时,又陪着何耀东夫妇小酌了两杯,两颊红润润的,眼神却愈发明亮。
到最后,拉着沈敏仪的胳膊喋喋不休,吐字己经不太清晰了,偶尔蹦出两句不算正宗别别扭扭的粤语,笑的沈敏仪肚子疼。
看样子人今晚是走不了了,之前她们住过的那间房早在沈敏仪得知许满来了广州以后就收拾出来了,这下正好用的上。
许满强撑着仅剩的那一丝意志洗脸洗脚,然后拖着身子一头扎在床上,转眼就进到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