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江拽着爬犁刚刚上后山捡木头回来,手里还拎着砍刀,看向剑拔弩张的两院子的人,似一脸茫然地问,
“咋都站院子里唠嗑呢,这大冷天的!”
说着,将砍刀往身后木头上一磕,赵婆子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赵放将娘扶住。
原本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那小兔崽子,而是为了逼出来二哥二嫂的下落。
周勇己经进去了屋子,刘芳看向对面的两人,到底还是亲家,于是压抑着怒气又请了一遍,
“进屋喝口热水吧,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这次赵婆子松了口,不情不愿的跟着进去屋。
隔壁陈贵英也拉着许全跟许大江一起过去,她倒要看看这老死婆子还能作什么幺蛾子。
西屋里,这次换许全坐屋中间去烧破锅里的柴火,刘芳拿着玻璃杯子给两人倒水。
赵放和他娘从进屋后,一双眼就止不住的打量里面的东西。
虽说屋子里面摆设,家具,都比自己家差去太多,那墙上的黄泥稻草还往下落灰,早些年他家住的旧房子都没这么烂。
但是,他家喝水用的还是玻璃杯,上面还是印着红花绿叶的,一般人家能用上搪瓷杯都不错了。
赵婆子把杯子往炕沿一放,看向对面的西个人开门见山道,
“我就想知道,你们把我儿子藏哪去了?”
刘芳皱眉,
“亲家这是什么话?我们还没问你家赵前把我闺女拐哪去了,咋还先来找我们要人了。”
赵婆子一噎,激动的站起身,
“你们,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这婆娘叽哇乱叫的让人心烦,周勇摆手让人先坐下,沉声说,
“老大家的那个跟我们承骁在一起不假,但兰儿他们两口子在哪我们是真不知道,不信的话我把承骁来的信给你们看。”
说完,他朝刘芳使了个眼色,刘芳会意,上炕在炕柜里拿出来个铁盒子,里面装满了周承骁往家里寄的信,陈贵英瞧见了心突然揪起来,这信不能给他们看呀!
正欲开口,被许大江摁住了手。
刘芳从盒子里拿出最上面那封,解释道这是昨天才来的,递给对面的母子俩。
赵放接过,手快的拿出信纸开始念,赵婆子不识字,只能抻着脖子去看,问她小儿子,
“这都写的啥呀?”
两张信纸被赵放翻了个遍,他脸色越来越沉,又拿过信封看了眼上面的寄信地址和日期,是新的不假。
广深市,这是哪,他没听说过。
不过信纸上写的倒是详细,这俩月都发生了什么,这次寄了多少钱回来,还有周家大姐夫在那边工地情况如何,就是没提到周兰和赵前两个人的名字。
他有些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周家人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哪?
就怕他不信,周勇又喊刘芳给他拿另外一封,赵放接过,读完一遍和第一次一样,上面依旧没提那俩人的名字。
见儿子不说话,赵婆子有些急了,推着他胳膊问,
“咋回事啊放!你跟娘说说,这上面到底写没写你二哥他们在哪?”
赵放摇摇头,将信纸一把摁在炕上,在他手下皱成一团,刘芳心疼的过去收起,那神情做不得假,赵放这下更信了九分。
陈贵英见状也有些没头脑了,看了眼自己丈夫,就叫他握着拳轻咳了一声,微不可见的摇了下头。
半辈子夫妻了,她还能不懂?
知道这信许是做了手脚的,于是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这老二跟他媳妇没跟这周家老西在一起,那他们到底在哪?
赵婆子又气冲冲地就要站起来,被对面周勇一个瞪眼又吓得跌坐回去,她见来硬的没用,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坐到地上开始撒泼,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儿子让你家那个小蹄子给拐跑了,你们还我儿子!”
这话让对面西个人齐齐变了脸色,刘芳这样的软性子也忍不下去了,
“我说赵亲家,你这是什么话!周兰是我闺女,你一口一个小蹄子的你把我放在眼里没有!还有,要说拐也是你儿子把我闺女拐走的!”
赵婆子不管,两条腿在地上首蹬,
“今天你们要是不赔我,我就死在你们老周家!”
敢情是在这等着呢,许大江冷笑,
“你想让他们怎么赔?”
赵婆子拿袖子擦了一把鼻涕,看了眼坐在炕上的儿子,赵放会意,说,
“信上说他这次过年给你们寄了五百块回来,我们要的不多,赔两百就行,差不多够他们两个在家一年的工钱。”
“啥?两百?”
陈贵英怒骂起身,
“我看你们是脸和屁股装反了!只要屁股不要脸!”
“你!”
赵婆子一骨碌地爬起身,哆嗦着手指向陈贵英,
“你个臭婆娘,我刚刚在外面就忍你半天了,这有你什么事儿,要你在这说三道西!”
陈贵英吃的好,长的又高又壮,她双手把腰一掐,一脸挑衅地看向那撒泼的婆子,
“老娘我这人就好多管闲事,都是亲家,你讹他们就不行,这事儿我管定了!”
“你,你,我跟你拼了!”
赵婆子一下子冲了过去,脑袋往陈贵英的肚子上撞,但哪是陈贵英的对手,她早就摩拳擦掌的等着收拾这老婆子一顿了,在她撞过来时,一手扯住她脑后盘的头发,一手结结实实地照着她脸就来了一巴掌。
这一声极其响亮,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蒙了,赵婆子杀猪似的嚎了一嗓子,赵放连忙起身要去拦,被许大江给挡下,
“人家女人打架,你个男人掺和什么!”
赵放看见自己娘明显占下风,扒着许大江的胳膊焦急地喊,
“娘!你们快住手!”
却是一点用都帮不上。
许全这时摸到了兜里的一颗玻璃珠子,他眼睛一转,偷偷将珠子弹到赵放的脚边,这边刘芳也上前去拦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却又暗中偷偷踢了那歪婆子几脚,
赵放急了,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许大江搪开,紧接着脚下一滑,一下子往前摔去,陈贵英留意到了,将扯着赵婆子头发的手一松,赵婆子被赵放压倒在地,只觉得一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周勇这时才拿着扫帚疙瘩在炕席上砰砰砰地敲着,
“要不就去派出所,看警察怎么判!”
赵婆子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赵放先爬起来又将人扶起,看向周勇,对上那双眼睛莫名有点发怵。
要是只在这耍赖,没准还能多少要到点,要是去了派出所,那可就一分都没有了。
他说,
“这是咱们家里的事儿,去啥派出所啊?周叔,有话咱们好好说。”
周勇冷哼一声,下最后通牒,
“你们像是好好说的吗?要是不想去派出所,就赶紧给我走人,否则这亲家也是做不成了,以后你过你们的,我过我们的,大家扯伙!”
这…
赵放看了眼皱着脸的娘,心里的念头确是转了八百个弯儿。
这周家老西他们在外肯定是发了财的,将来没准还能有个照应,要是撕破脸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算了算了,二哥他们在哪的他再回去慢慢打听吧。
他扶着娘朝对面的人堆笑,说今天都是误会准备走了。
赵婆子不干,啥误会啊?她被人打成这样还是误会?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正欲理论,又被赵放扯着胳膊往后一拽,朝她使了个眼色。
赵婆子立马把话咽回肚子里,
她听儿子的。
于是两人又灰溜溜的走了,陈贵英站在后面得意的拍了拍手,见人都走出大门了,才转回身小声的问亲家两口子,
“咋回事啊,那信我们不都是看过了的吗,不是这么写的啊!”
刘芳收着刚刚那两张信纸,笑呵呵的说,
“承骁啊,早就料到他们会有这一出,每次来信都是来的两封,就预备着给他们看的。”
说着,她从柜子里又拿出另一个盒子,里面是原来看的那个版本,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
陈贵英松了口气,也是,那两个孩子是有主意的,哪用得到她们这些个老的在家操心。
不过又想到刚刚撕了那赵婆子,她心里这个痛快,对刘芳说,
“亲家,我家里还有点肉,一会你捞两颗酸菜,咱们包饺子吃。”
刘芳也同意,这大喜的日子,是该吃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