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雪落时的重逢
深冬的上海裹着层银霜,林小满站在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着玻璃上凝结的水珠。楼下庭院里,七岁的星瑶正举着红色小铲,追着哥哥星澈跑,雪地上拖出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寒风掠过树梢,将女儿清脆的笑声揉碎成星子,撒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妈妈快看!我堆的小雪人歪鼻子啦!"星瑶突然转身,睫毛上沾着细碎雪粒,发梢还挂着几缕未化的冰晶。林小满笑着点头,眼眶却微微发烫——那双亮晶晶的杏眼,像极了顾沉。
自五年前顾沉因跨国商业机密泄露案被迫远走海外,这样的日常己持续了无数个日夜。起初星瑶总在睡前攥着爸爸的照片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后来便习惯了视频里那道隔着时差的温柔声音。而星澈,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孩,总会在深夜悄悄打开书房电脑,反复查看父亲公司的新闻报道。
手机在羊绒大衣口袋里震动起来,林小满掏出来时,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让她呼吸一滞。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电流声里传来熟悉的低哑:"小满,我在老宅门口。"
玻璃窗映出她骤然苍白的脸,指节因用力攥紧手机泛出青白。楼下突然传来星瑶惊喜的尖叫,林小满踉跄着推开阳台门,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却灼得眼眶生疼。雪地里,那个穿着黑色羊绒大衣的男人正半跪在地上,任由星瑶挂在他脖颈上,修长指尖轻轻擦去女儿脸上的雪水。
星澈站在两步开外,背着手抿紧嘴唇,喉结却不受控地上下滚动。顾沉抬头望向阳台方向,目光穿过纷扬的雪花与林小满相撞。五年时光在他眼角刻下细微纹路,鬓角也添了几缕霜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盛着她熟悉的银河。
"爸爸你骗人!你说等樱花再开就回来!"星瑶突然瘪着嘴捶打他胸口,顾沉将女儿抱得更紧,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对不起,是爸爸食言了。"他转头看向星澈,朝少年伸出手:"澈澈,不认识爸爸了?"
少年别扭地别开脸,却在顾沉的手即将放下时,突然扑进他怀里。林小满捂住嘴,滚烫的泪水砸在围巾上。五年前那个雨夜,顾沉在她面前被警察带走时,星澈也是这样倔强地别过头,却在门关上后哭得浑身发抖。
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小满慌忙抹了把脸。顾沉抱着熟睡的星瑶走进来,星澈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耳朵尖还泛着红。"老宅的暖气开得足,"林小满接过女儿,闻到顾沉大衣上淡淡的雪松香,"我去给你们煮点姜茶。"
转身时手腕突然被握住,顾沉的掌心带着体温透过羊绒衣袖传来:"我来吧。你教过我的,要放两片陈皮。"他眼底映着暖黄的壁灯,温柔得能溺死人。林小满想起从前每个加班的深夜,顾沉总会变魔术般端出一碗热汤,说"陈皮暖胃"。
厨房的雾气氤氲开来,顾沉利落地切着姜片,刀工依旧如记忆里那般娴熟。林小满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这次...不走了?"
"不走了。"顾沉关火,将姜汤倒入骨瓷碗,"案子查清了,当年陷害我的人己经伏法。"他转身时目光落在她鬓角,伸手替她拂去沾着的雪绒,"倒是你,怎么又瘦了?"
林小满偏过头躲开,声音发闷:"公司最近在筹备新项目,忙。"话音未落,腰间突然环上温热的手臂,顾沉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呼吸扫过耳畔:"撒谎。视频里你总是等孩子睡了才开始工作,黑眼圈重得能挂两个灯笼。"
她的眼眶瞬间酸涩,五年独自支撑公司和家庭的委屈突然决堤。顾沉轻轻扳过她的脸,指腹擦去她滚落的泪珠:"对不起,让你一个人扛了这么久。"他的吻落在她眉心、鼻尖,最后辗转至唇上,带着姜茶的暖意与隐忍的思念。
"咳咳!"星澈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手里攥着平板电脑,耳朵红得滴血,"爸,你之前说要教我写商业计划书..."少年别开眼,却偷偷观察着父母交握的手。
顾沉低笑出声,揽住林小满的肩往客厅走:"现在就教。不过先说好,写不完不准睡觉。"星澈"哼"了一声快步跑开,背影却比刚才轻快许多。
深夜,林小满处理完最后一封邮件,推开书房门时,发现父子俩歪在沙发上睡着了。星澈枕着顾沉的腿,平板电脑倒扣在地毯上,屏幕上是未完成的企划书。顾沉的手还保持着抚摸儿子头发的姿势,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她轻手轻脚拿来毛毯,刚要给他们盖上,顾沉突然睁眼,伸手将她拽进怀里。"这么晚才睡?"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侧。林小满靠在他胸膛上,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在想这些年你在国外的日子。"
顾沉的下巴蹭了蹭她发顶:"没什么好说的,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和你们视频。"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有次星瑶发烧,你哄她睡着后偷偷抹眼泪,我在电话这头急得恨不得立刻飞回来。"
林小满翻身与他对视,月光透过纱帘落在顾沉脸上,将那些未说出口的思念照得纤毫毕现。她突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那时她还是刚入公司的新人,而顾沉己是众人仰望的总裁。在一次庆功宴上,他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笑着递来一杯香槟:"林小姐,赏脸跳支舞?"
"以后别再离开这么久了。"她伸手描摹他的眉眼,"星瑶学钢琴总偷懒,说爸爸没听她演奏过;星澈参加机器人比赛拿了奖,第一个想告诉的人也是你..."
顾沉吻住她颤抖的唇,将所有愧疚与思念都揉进这个绵长的吻里。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为世界镀上层银边,恍惚间,时光仿佛从未流逝,他们还是当年那对在月光下拥吻的恋人。
晨光初现时,星瑶举着画冲进主卧:"爸爸妈妈快看!我画了全家福!"画纸上,歪歪扭扭的西个人手拉着手,天空飘着彩虹色的云朵。顾沉将女儿抱到床上,指着画里穿婚纱的小人儿笑问:"这是谁呀?"
"是妈妈!"星瑶骄傲地仰头,"等我长大了,要给爸爸妈妈办超级大的婚礼!要撒好多好多花瓣!"
林小满靠在顾沉肩头笑出眼泪,五年的分离、无数个难捱的日夜,在这一刻都化作甜蜜的碎片。顾沉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着无名指上素净的婚戒——那是他们秘密领证时买的,款式简单却戴了许多年。
"那就等瑶瑶长大了。"他在女儿额头上落下一吻,又转头吻住林小满,"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把错过的都补回来。"
窗外,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雪地照得晶莹剔透。厨房里传来星澈煎蛋的声响,伴随着少年刻意压低的抱怨:"又要给他们当电灯泡..."
林小满笑着起身,被顾沉一把拽回怀里。他的吻带着清晨的慵懒,却又无比认真:"别管他们,我们还有早安吻没补。"
在女儿的笑闹声与儿子的"嫌弃"声中,这个迟到了五年的拥抱,终于将离散的时光重新织成温暖的网。雪落无声,却见证着爱如何跨越山海,在岁月里开出永不凋零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