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镇看着陈近南这副模样,心中也是微微一叹。
这位名满天下,义薄云天的大英雄,也有被那“忠义”二字束缚了手脚的时候。
“大哥,”朱镇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打破了禅房内的沉寂,“如今,是大争之世。”
他顿了顿,目光首视着陈近南,眼神锐利如刀:“天下汹涌,群雄逐鹿。”
“鞑子朝廷看似强大,实则内忧外患,根基不稳。”
“吴三桂等藩王,拥兵自重,各怀鬼胎。”
“江湖之上,各路英雄豪杰,亦是蠢蠢欲动。”
“此等乱世,正是咱们光复汉家江山的最好时机!”
陈近南闻言,精神微微一振,“贤弟所言极是。”
“大哥,”朱镇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小弟身为朱明子孙,所图无非‘反清复明’西字而己!”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汉家江山,岂容鞑虏践踏!先祖基业,岂容他人窃据!”
“他日,若是郑家……当真有不臣之举,”朱镇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却依旧平静,“小弟到时候,定不会让大哥为难。”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伐果断。
陈近南闻言,心中猛地一震!
他看着朱镇那张年轻却带着几分邪气的脸庞,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对这个义弟的了解,实在是……太肤浅了!
他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贤弟……”陈近南声音干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试探,“你……你的意思是……”
“大哥,”朱镇打断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这天下,终究是汉人的天下。”
“谁若想在这汉家江山之上,行那不轨之事,便是与天下汉人为敌!”
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陈近南沉默了。
良久,陈近南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释然:“贤弟,为兄……明白了。”
朱镇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这番话,总算是起了作用。
这位忠义无双的陈总舵主,心中那杆天平,终于开始向着“汉家大义”倾斜了。
“大哥能如此想,小弟便放心了。”朱镇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大哥,总之一句话:咱们反清复明,千万要记住……南明之教训!”
“南明教训?”陈近南闻言,眉头微蹙,眼中露出一丝不解。
陈近南闻言,陷入了沉思。
南明那段屈辱的历史,他自然是清楚的。
只是……其中缘由,错综复杂,非一言能蔽之。
朱镇却不待他回答,继续说道:“小弟愚见,南明之所以败亡,固然有鞑子势大,内部倾轧等诸多原因。”
“但其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人心不齐,各自为政!”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当年,郑芝龙手握重兵,坐镇福建,却首鼠两端,暗通鞑虏,最后还投降了鞑子!”
“还好,郑成功不像他那个老爹,后来起兵抗清,号称忠义,名震天下。”
“更是,打跑了荷兰人,收回了台湾,此为不世之功。”
“但是,功是功,过是过,”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
“贤弟!不要说了……”陈近南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朱镇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史书如铁啊......当年之事,世所皆知啊。”
朱镇看着陈近南那副深受打击的模样,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几分凝重,“小弟并非有意要揭郑家先人的伤疤。”
“只是想提醒大哥,世事皆难料。”
“咱们反清复明,为的是光复汉家江山,为的是天下苍生,而非……某一姓氏之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那漆黑如墨的夜色,声音悠悠。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咱们今日所谋,所行,断不可……重蹈南明覆辙!”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郑芝龙投降鞑子,最终又把鞑子凌迟处死之事,这才过了多久啊......”
“总之,派系斗争,就会让咱们的反清复明成为一盘散沙,此次杀龟大会的结果,必然也只是一盘散沙。”
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在寂静的禅房之内回荡,也重重地敲击在陈近南的心上。
朱镇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刃一般,将他心中那固有的认知,撕得粉碎。
“贤弟……”许久,陈近南才抬起头,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为兄……受教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迷茫与困惑,都一并吐出。
“贤弟放心,为兄……知道该怎么做了。”
“从今往后,凡事……以光复汉家江山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
“绝不……重蹈南明覆辙!”
朱镇闻言,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大哥能如此想,小弟便放心了,一定要防止自己人背后捅刀子!”
他走到陈近南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这反清复明之路,道阻且长,你我兄弟,当戮力同心,砥砺前行!”
“好!”陈近南也伸出手,紧紧握住朱镇的手,“贤弟,从今往后,你我兄弟,便为这汉家江山,为这天下苍生,共谋大业!”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近南一夜未眠,眼眶微红,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亮。
他站起身,对着朱镇深深一揖:“贤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为兄……明白了!”
朱镇也恭敬回了一礼:“大哥,时辰不早,你这就动身吧。台湾那边,还等着你回去主持大局。”
说完拿出五万两银票,递给陈近南,“大哥,鞑子的钱,不用白不用。”
陈近南也不客气,接过银票,重重点头:“贤弟保重!待为兄扫清内忧,他我兄弟,定能在中原并肩作战,共复河山!”
“好!小弟等着大哥的好消息!”朱镇咧嘴一笑。
送走了陈近南,朱镇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浑身舒泰。
这老大哥总算是开窍了,没白费自己一番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