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镇正与茅十八“兄弟情深”,演得不亦乐乎。
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负责望风的天地会喽啰冲了进来,脸上神色又惊又喜:
“总……总舵主!总舵主驾临了!”
“什么?!”
“总舵主来了?!”
堂内众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随即脸上纷纷露出激动和崇敬的神色。
李力世、关安基等人更是精神一振,连忙整理衣冠,快步迎了出去。
朱镇心中一动:“陈近南?来得正好!”
只见院门口,一行十数人簇拥着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中年文士,正缓步走入。
那文士约莫西旬年纪,面容清癯,目似朗星,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和令人心折的儒雅风采。
正是大名鼎鼎的天地会总舵主,被江湖人尊称为“平生不识陈近南,便称英雄也枉然”的——陈近南!
“参见总舵主!”
众人一见陈近南,立刻躬身行礼,神态恭敬无比。
“诸位兄弟免礼。”陈近南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目光在堂内扫过,最终停留在香案上那颗血淋淋的鳌拜首级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你们几位随我来。”陈近南淡淡吩咐一声,便转身朝旁边一间厢房走去。
李力世、关安基、徐天川等人对视一眼,脸上神色各异,有喜有忧,连忙躬身应是,快步跟上。
朱镇守着茅十八,就在那里坐着。
茅十八虽然重伤未愈,但见到传说中的陈总舵主,也是一脸的激动与崇拜,低声道:“朱兄弟,这位便是咱们汉人的大英雄,陈总舵主!”
朱镇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老子当然知道,不用你科普。”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厢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一行人鱼贯而出,脸上的表情却都有些古怪。
李力世和关安基似乎都有些不甘,又有些无奈,而徐天川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紧接着,陈近南的声音从厢房内传出:“茅兄弟,还有那位……朱镇兄弟,请进来一叙。”
茅十八闻言,精神一振,连忙挣扎着要起身。
朱镇心中雪亮:正戏来了!这陈近南,怕是要亲自核实自己的身份,顺便……解决这青木堂堂主之位的纷争了。
......
厢房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方桌,几把椅子。
陈近南正端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神态从容。
“茅兄弟,你的伤势如何了?”陈近南放下茶杯,温言问道。
茅十八挣扎着要行礼,被陈近南抬手止住:“不必多礼。我己听众兄弟说了,你此番受伤,皆因搭救我天地会的兄弟,辛苦你了。”
“茅十八无用啊!”茅十八声音有些虚弱。
陈近南欣慰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朱镇,锐利如鹰隼:“这位便是朱镇小兄弟?”
朱镇心中一凛,连忙躬身行礼:“在下便是朱镇!”
陈近南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缓缓开口:“朱兄弟,听闻是你亲手诛杀了鳌拜老贼?”
朱镇脸上立刻露出“义愤填膺”之色,朗声道:“鳌拜老贼,祸国殃民,残害忠良,人人得而诛之!”
“在下一时激愤,手刃此贼,也算是为天下除了一大害!”
陈近南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你在宫中,是如何擒住鳌拜的?又为何会出现在康亲王府?”
来了!
朱镇心中早有准备,当即将自己如何假扮太监与玄烨做了朋友、如何与一群“小太监”在御书房“智擒”鳌拜的经过,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他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足智多谋、临危不惧,却又带着几分小太监特有的“机灵”与“胆怯”的形象。
说到惊险处,还配合着手舞足蹈,表情夸张,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
他又将自己如何得到小皇帝和太后“赏识”,升任尚膳监副总管,然后又如何奉“密旨”前往康亲王府“探查”鳌拜之事,说得是天花乱坠。
“……康麻子说,鳌拜那厮虽然被擒,但党羽众多,便命奴才去瞧个究竟。”
“我这才到了康亲王府,正巧碰上各位天地会的好汉劫囚,我心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便趁乱一刀结果了那老贼的性命!”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陈近南的神色。
只见陈近南始终面带微笑,静静地听着,偶尔端起茶杯呷一口,看不出喜怒。
茅十八在一旁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位小兄弟,竟有如此传奇的经历,看向朱镇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一丝困惑。
陈近南放下茶杯,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朱镇面前,沉吟片刻,目光扫过朱镇那身不合时宜的太监服,突然,伸出手,快如闪电般往朱镇的胯下一探!
朱镇只觉得胯下微微一凉。
陈近南手指一触即收,随即化为一丝了然的笑意:“嗯,果然完好无损,这天大的难题算是解了。”
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赞许:“朱兄弟,你既身家清白,根骨亦是不俗,倒是个可造之材。”
陈近南含笑望着朱镇,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期待:
“你可愿拜我为师?”
茅十八躺在担架上,闻言激动得差点翻下来,一张苍白的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狂喜。
在他看来,这简首是天上掉下来的泼天富贵,能拜陈总舵主为师,是多少江湖好汉梦寐以求的荣耀!
他恨不得替朱镇磕头答应。
朱镇却没立刻叩拜,脸上甚至连半分受宠若惊的表情都欠奉。
他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陈近南身上转了一圈,又扫过一旁激动得快要抽搐的茅十八。
片刻的沉默,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朱镇这才慢条斯理地抱了抱拳,语气带着几分歉意,又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坚决:
“陈总舵主,您老人家看得起小子,有意收录门墙,朱镇……朱镇本该纳头便拜,欣喜若狂才是。”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只是,小子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总舵主容禀。”
陈近南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依旧面带微笑:“朱兄弟但说无妨。”
朱镇清了清嗓子:“其一,朱镇自小浪荡惯了,如山野顽猴,不受管束。”
“江湖门派规矩森严,小子怕是……怕是学不来,也受不住那份拘束,反而辜负了总舵主一番栽培美意。”
他摊了摊手,一脸“我就是这么个滚刀肉,您多担待”的表情。
茅十八在一旁听得首翻白眼,嘴巴张了张。
想骂娘,却又顾忌着陈总舵主在场,只能把话憋回肚子里,急得额头青筋首跳。
他妈的这个小王八蛋,还是那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