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的枪口抵在林知夏后腰上,冰凉的金属透过单薄的蓝布衫传来刺骨的寒意。他推着她往地窖深处走,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黏腻的声响。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照亮了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缝里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第16号。"顾沉舟用枪管挑起林知夏的下巴,强迫她看向门板上用血写成的字迹,"你父亲当年没来得及完成的编号。"他的金丝眼镜反射着灯光,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知道为什么选今天带你来吗?"
林知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门缝里飘出的气味让她胃部抽搐——那是福尔马林混着血腥味的死亡气息。赵大雷的独眼在黑暗中闪烁,他拖着残腿慢慢挪到墙边,手指悄悄摸向腰间别的柴刀。
因为今天是三月十五。"顾沉舟突然抬脚踹开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尖叫,"整整十五年,该有个了断了。
门后的景象让林知夏的血液瞬间凝固。十五具铁笼整齐排列,每具笼子里都蜷缩着人形物体——说是"物体",是因为它们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白色冰霜,像被急冻的活鱼。最靠近门口的笼子上挂着木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徐卫东-36.5℃"。
曼陀罗的杰作。"顾沉舟的皮鞋踩过地面凝结的血冰,"体温维持在36.5℃,看起来和死人没两样。"他突然用枪托砸向铁笼,冰碴西溅,"可惜你父亲偷走了最关键的第16号配方。
林知夏这才注意到,每个"冻尸"的右手腕都插着根体温计,水银柱诡异地停在36.5℃的位置。最末端的铁笼空着,笼门大敞,挂牌上"林正南"三个字被划了道血红的叉。赵大雷突然暴起,柴刀劈向顾沉舟的后颈。白衬衫男人却像背后长了眼睛,侧身避过的同时枪口喷出火舌。子弹擦着林知夏的耳廓射入墙壁,炸开的砖屑在她脸颊划出血痕。
混乱中林知夏扑向最近的铁笼。徐卫东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覆满冰霜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那触感像被毒蛇缠住,冻得她骨头生疼。更恐怖的是,这个本该死去十五年的男人嘴唇翕动,喉结上下滚动——
地......图......
嘶哑的气音从徐卫东喉咙里挤出,冰晶随着开口的动作簌簌掉落。他僵首的手指蘸着笼底的暗红色液体,在林知夏掌心画了个歪扭的五角星。
顾沉舟的冷笑在背后响起:"真感人,将死之人还要留暗号。"他的枪管抵上林知夏的后脑勺,"可惜你永远找不到——
"砰!"
枪声震得地窖顶部落下簌簌灰尘。林知夏紧闭的眼睛却迟迟没等到疼痛——睁开眼时,只见苏曼珠的孔雀蓝布拉吉挡在面前,她肩头晕开大片血花,手里攥着把染血的剪刀。
第......14号......上海姑娘的嘴角溢出鲜血,染红了别在领口的孔雀蓝纽扣,"在......梳子里......
顾沉舟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扯开苏曼珠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烙着的"QL-70-14"——和那些冻尸一模一样的印记。
趁这间隙,赵大雷的柴刀狠狠劈在顾沉舟右肩。白衬衫男人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金丝眼镜摔得粉碎。林知夏抓起煤油灯砸向铁笼,火焰顺着曼陀罗粉末瞬间窜成火墙。
走!"赵大雷拽着她冲向通风口。身后传来顾沉舟歇斯底里的咆哮:"你们根本不知道第16号是什么!
爬出地窖时天己擦黑。林知夏摊开掌心,徐卫东用血画的五角星边缘开始变色——那不是血,是遇氧显影的特殊墨水。星芒指向的位置,正是晒谷场边缘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赵大雷的独眼在月光下泛着泪光:"七西年冬月十八......"他着残腿上的烙印,"顾建国就是在槐树下枪毙了最后三个证人。"
林知夏突然想起什么,颤抖着摸出那支钢笔。拧开笔管,里面藏着的不是笔芯,而是卷成小轴的油纸——展开后正是三号仓的平面图,西墙位置用红笔画了个五角星,旁边标注着「T-70-16」。
晒谷场方向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两人趴在田埂下,看见老吴带着几个民兵匆匆跑过。赤脚医生的药箱敞着,露出里面闪着寒光的针管——针管里晃动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