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娇翊踩着满地如同碎金般的光斑踏入内堂，自然地从岳影手中接过碗筷，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对方微凉的手背。
“睡醒了，便起来准备吃食了呗。”
岳影轻描淡写的说着，垂眸避开她探究的目光，将散发着焦香的烙饼推了过去。
未曾说的是她这一夜睡得并不好，面对未来的迷惘与危险，她头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以往被派发任务的时候她从没有一次是现在这种感觉，无能为力，一种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的无能为力。
孟娇翊坐在桌前，咬下一口烙饼，酥脆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你以前做暗卫的时候都是起得这么早吗？”
随意的问了一句，本没有多想，却不曾想岳影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微微迟疑了片刻之后才笑着点头。
“如果没有任务的时候，的确都是起得这么早。”
岳影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稳住声音，生怕她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如果在执行任务的话，很有可能几天几夜都不能合眼。”
可她没想到的是，如此反常的反应，还有这生硬的笑容，孟娇翊又怎会察觉不到她的问题？
她盯着孟娇翊骤然凝固的笑容，突然后悔说了实话。
孟娇翊手中的汤匙“当啷”一声掉进碗里，溅起的粥滴在手腕上，将白皙的肌肤烫红了一片，可如此却远不及心口泛起的疼。
她想象着岳影孤身潜入敌营的模样，想象那些漫漫长夜里她如何强撑着不闭眼，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这般耗损，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虽说她身为暗卫阁暗卫，执行任务是她的职责，可因为一个任务就导致几天几夜不能合眼，那这个任务未免有些严苛了。
即便她们习武之人的体魄比寻常人都要强，却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啊。
瞧见孟娇翊手腕处被烫红的肌肤，岳影慌忙用袖子擦去她腕间的粥渍，指尖传来的温度烫得她心头一颤。
她知道孟娇翊是在心疼她，于是笑着安慰道：
“不过这样的任务并不是很多，大多数的时候也就是一天一夜不合眼罢了。”
她刻意将语调放得轻快，却在抬头时撞进孟娇翊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伤痕，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岳影指尖的温度裹着绣帕轻柔擦过腕间，孟娇翊望着她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这副模样竟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往后你不需要如此劳累了”
孟娇翊反手握住那只还悬在半空的手，视线描摹着岳影手腕的轮廓。
“至少目前……”
她顿了顿，用拇指轻轻着岳影手腕伤口上裹着纱布，“你只需要‘负责’我这一个任务目标。”
话音刚落，孟娇翊便瞧见岳影骤然睁大的双眼，这才意识到这话里藏着的旖旎意味，玄机脸颊腾地烧起来，一抹红晕浮现，却还是强撑着笑意，故意将尾音拖得绵长，嗔了岳影一眼。
“我的意思是……”
话未说完，便被岳影抬手制止，带着些许凉意的指尖抵在孟娇翊的唇边。
尽管近几日有了简斓给予的药方调养身子，可岳影现如今的体质还是不如之前，就连本在冬日里都有着丝丝暖意的手，此时也变得有些冰凉。
与孟娇翊相处的这几个月，岳影看惯了她的娇媚，她的谨慎，让她的运筹帷幄，还鲜少见到这般羞怯的模样，倒是略微有些新奇。
对上她那含着蜜一般的眼神，岳影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握住那仍旧在手腕处不安分着的手指。
“我这一次可是会保护好你这个‘任务目标’的。”
岳影的声音低沉而沉稳，莫名给孟娇翊一种安心的感觉。
方才在与岳影的对话中她就己经猜到了，昨夜岳影定然没有睡好，甚至是没怎么睡，她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眠都有可能。
只不过她并没有拆穿，岳影既然不说，就是怕她担心。
她当然明白，真正让岳影彻夜难眠的，是如何在阁主的阴谋里护住她周全。
暗卫阁阁主一首要的都是她的命，而岳影要做的就是能够牵制住阁主，尽可能保护她的命。
这一个任务就如同悬在岳影头上的一把刀，仿佛一个不注意，刀刃就会自头顶刺入一般，岳影心里的担子怎么会不重。
她几乎将孟娇翊的性命安危全部扛在了自己一个人的身上。那沉甸甸的责任，早己将眼前人纤细的肩膀压出了血痕。
“我知道。”
孟娇翊忽然抬眼，眼角的胭脂晕开一抹醉人的绯红，晨光为她的笑容镀上蜜糖，却掩不住眼底流转的疼惜，
“你总想着把所有危险都替我挡在外面，可你无须对自己要求过高，不论结局如何，你都尽力了。”
眼看着说话间时间缓缓流逝，孟娇翊掰下一块金黄酥脆的酥饼，趁岳影愣神时塞进她唇间。
“好了，再说下去，粥都要凉了，先吃饭吧。”
瞧见岳影有些怔神的模样，觉得她这样煞是可爱，霎时间笑得眉眼弯弯，银铃般的笑声惊起梁间小憩的燕子。
岳影咬着酥饼怔在原地，酥皮簌簌落在衣襟上。
就听见嘎吱一声，岳影一口咬下酥饼，酥脆咸香的口感让她满意的眯了眯眼睛。
嗯，这一大早出去买的酥饼味道还真不错。
孟娇翊娇笑着替她掸去衣襟上的酥皮，就连唇上的芝麻也被她拇指轻柔的抹去。
“吃个酥饼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酥皮掉落的满衣襟都是。”
像是在嗔怪一个情郎一般，孟娇翊只一个眼神，风情万种。
岳影自然知道孟娇翊这是在打趣她，只笑着将酥饼吃下，喝了一口白粥，浓厚的米香在唇齿间化开。
这一顿早餐吃的是近几日最久的一次，自然是因为岳影与孟娇翊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的缘故，虽然应该食不言，可对她们来说，并无那么多规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