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更漏刚敲过五下,苏妧把一块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塞进包裹。
小桃举着烛台的手在发抖,烛泪顺着铜台往下滴
“小姐,这锁子甲太重了,我来背吧?”
“不用。”苏妧摸了摸甲片上的纹路,“它陪她打过二十座城,现在该认我这个新主人了。”
她把甲胄包进披风里,转身时看到妆台角落散落的螺子黛。
是萧承煜昨天生气时摔的,粉洒了一地。
她喉咙有点发紧,赶紧移开视线,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
还没开始写,小桃突然喊:“小姐,你的手!”
苏妧低头一看,手指被锁子甲划破了,血珠顺着手指滴在纸上,晕开了一个红点。
她盯着那团红色笑了笑。
写完信,她把纸压在镇纸下面。
密道口吹来的风很大,烛光一晃一晃的,墙上的字“敌来犯,我必迎敌”映得像是刀刃一样冷。
“走。”她拉起小桃钻进地道,回头看了最后一眼窗外泛白的天色
那个时辰,萧承煜一般刚批完奏折,会来凤仪宫看她吃早饭。
他知道现在屋里只剩一封信了吗?
萧承煜掀开门帘的时候,香炉里的沉水香快烧完了,烟缠在房梁上散不开。
他看着空掉的妆台,看着地上没收拾的粉,看着压在镇纸下的信,咽了口口水。
“人呢?”他的声音轻得像雪,可外面的人全都跪在地上,头磕在青石板上咚咚响。
禁军统领单膝跪地:“陛下,早上有支往北疆去的商队,护卫里有个穿皮袄的,肩上搭着玄色披风”
“追!”萧承煜握紧虎符,“就算她变成灰,也得给我找回来!”
等羽林卫赶到十里外的长亭,商队早就走了。
地上只有一半玉佩,沾着几点干了的血。
萧承煜捏着玉佩的手在抖。
他忽然想起昨晚说过的狠话:“你要是敢走,我就拆了这宫墙也要把你抓回来。”
最可笑的是,他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北疆的风吹得人脸疼,苏妧摘下蒙脸的布巾。
帅帐前挂着一块玉,那是母亲留下的,阳光下闪着光。
“末将参见少主!”最先跪下的是个老将,“当年夫人救我的时候,也是戴着这块玉。”
“胡说八道!”一个黑脸副将挤进来,腰间的刀撞得哐当作响。
“十年前就听说战神血脉断了,现在冒出来个小丫头,凭一块旧玉就想当少主?”
他盯着苏妧,“你要真有本事,拿战策来看看,让我看看你是真是假。”
苏妧看着他腰间的刀,刀鞘上的裂痕。
跟母亲写的“漠北一战,张猛护主被砍三刀”一模一样。
她嘴角动了动,对传令兵说:“笔墨。”
她写了半个时辰。
第一张交给左翼:“今晚偷袭粮道,火攻时留东南角。”
第二张给右翼:“天亮前埋伏芦苇荡,等火起来就堵退路。”
第三张给中军:“带二十骑兵去北边山坳,专门等溃兵。”
三天后,敌营方向突然起了大火。
硝烟散去后,左翼将领拎着敌将首级冲进帅帐:
“少主真神了!果然按你说的那样,粮道有埋伏,他们全往芦苇荡跑,正撞上我们!”
黑脸副将“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我瞎了眼,请少主责罚!”
苏妧抽出他腰间的刀,刀锋在晨光下一闪:“我不是来让你认我的。”
她把刀还回去,“我是来打赢这场仗的。”
消息传到萧承煜帐中时,他正拿着一份密报,手在抖。
纸上画着苏妧的侧影。
她站在帅旗底下,玄色披风被风吹起,露出半旧的锁子甲,上面还有干了的血迹。
“陛下,用晚饭了。”太监小心翼翼地说。
萧承煜一把将纸揉成团扔进火盆。
火星飞起来,映得他眼睛通红:“备马。”
“陛下!”太监跪下,“前线危险,大臣们都说.......”
“我说备马!”他抽出匕首,刀尖抵在太监喉间,“你是想看朕的女人死在北疆,还是想自己死在这儿?”
当他带着禁军冲到帅帐前时,太阳快落山了。
门口守着的士兵抱着弓,根本不打算跪:“陛下,这里是战神旧部的地盘,不是你能随便进的。”
“她竟敢违我命令?”萧承煜盯着那面“苏”字帅旗,声音像冰。
他伸手去掀帐帘,却被拉开的弓拦住。
“末将只听少主命令。”那人箭头对着他的胸口,“除非你杀了我。”
月光照在山顶时,苏妧一个人坐在那里。
体内的黑莲之力翻腾得很厉害,像火烧一样,她闭着眼,努力压制,却总想起萧承煜的脸
他批奏折的样子,握她手腕时的温度,摔杯子时红着眼的样子。
“阿妧。”熟悉的声音混着战场的喧嚣,“血脉觉醒需要经历生死,只有放下过去,才能真正掌控力量。”
她睁开眼笑了,原来母亲说的“放下”,不是放下仇恨,而是放下对“被控制”的恐惧。
当天夜里,她独自冲进了敌营。
披风染红了,锁子甲扎进敌人喉咙,额头的黑莲印记若隐若现。
“战神少主!”“战神少主!”
喊声震天时,萧承煜站在远处的山坡上。
他看着她在血海里穿梭,心里一阵发紧。
他早该明白的,这个女人从来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鸟,她是黑莲,是要翻天的存在。
但他偏要压住她。
第二天清晨,苏妧刚擦完刀,帐帘被人猛地掀开。
萧承煜站在逆光里,衣服上全是灰,眼里布满血丝。
他一步步走近,脚底踩碎地上的血渍:“你为什么总逃?你以为你能逃出我手掌心?”
苏妧握紧刀:“陛下,我不是逃,我只是……不想做你的棋子。”
这话像刀一样扎进他心里。
他停了一下,冷笑:“好一句不做棋子,那你告诉我,你是谁的人?”
他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怀里,“从你进凤仪宫那天起,你就只能是我的。”
苏妧看着他眼里的疯狂,心里有些动摇。
但她还是开口,语气冷静:“陛下,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掌控就能掌控的。”
话音未落,他手上又加了几分力,要把她揉进怀里。
帐外的风吹进来,烛光忽明忽暗,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布上,纠缠在一起,像刺,又不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