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西皇子将甘草给苏絮时,曾当面交代她——
“你既跟了皇子妃,往后只需听命于她,必要忠心耿耿,忠贞不二,你若敢背弃她或惹她厌弃,我也容不下你。”
甘草老实,不算特别聪明,但绝不笨。
不然她就不可能被选进西皇子暗卫营。
是以自从跟了苏絮,甘草当真对她忠心耿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连她与青蒿的情意,还有之前白芷套她话的事,都向苏絮如实禀报,没有丝毫欺瞒。
所以苏絮如今有问,她依旧如实作答。
“暗卫营虽三年前才建,阿白哥阿青哥却是打小跟着殿下,我听阿青哥说过,说殿下受伤前…像夏日正午最烈的太阳,做什么都雷霆万钧,带着一股子舍我其谁的劲头。”
“骑马射箭能赢过大殿下,说经论道更是谁也比不过,连皇子师们都常常自叹不如。”
“他说那时宫中上下都知道,西殿下要走的路,旁人最好提前避让。”说着,甘草微微蹙眉,带着一丝对那段传说的茫然和向往,“璀璨夺目…声势夺人…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是啊,一个如旭日东升,温暖光明璀璨的人,不代表他没有雄心壮志,不能野心勃勃,不会舍我其谁。
苏絮颔首道:“他受伤后你跟了他三年,觉着他是何性情?”
这…
甘草是女暗卫,平日就听吩咐办差,跟西皇子不熟啊,她哪知道西皇子是何性情?
好在甘草当真不傻,她想了想道:“殿下平日对我们约束很严,要求很多,不过…”
“暗卫都是孤儿,殿下记得每个人生辰,赏赐因人而异,且每年都不相同,所以属下觉着…”
“殿下是个好人。”
“唉——唉~唉!”
听罢苏絮一声长叹,一叹再叹。
是啊,颠仔忒好啦。
为保住她这个陌生人的小命,宁愿委屈他深爱两世的表妹,没了清白还没名没分的待在娘家,地位尚不如个外室。
不过如此说来,苏絮倒是理解了,西皇子为何坚持要让虞佩儿首接做正妻。
续弦也能举行婚仪啊。
他应是想让表妹八抬大轿的风光进门。
既是弥补前世遗憾,也是弥补当世亏欠。
不过这种事,女子的想法未必与男子相同。
虞佩儿连妾室都愿意做,哪儿会在乎婚仪?
侯府嫡女没名没分,才是真正的痛苦屈辱。
更不过苏絮如今己经深知——
相思才是最难熬!
嗯?苏絮还懂相思?
她思谁?
呃,说起来这事儿,苏絮也没琢磨很明白。
按说西皇子办科场弊案时,他们也经常好几日不见面,苏絮从未想过西皇子。
也不是不想。
开始苏絮是想着,颠仔在给苏安拾掇腚呐,她得老实待着,可不能再给他惹麻烦。
后来就是想,这种背刺她的贱人!
子时己过,他书房怎么还亮着灯?
一打听,都不知道原委。
就皇家夜宴那晚,西皇子特意交代,往后书房整夜不熄灯。
这尼玛,给苏絮气的,心说你背刺我,我说几句绝情的话怎么了?
你至于整夜点灯,浪费这么多灯烛报复我?
嗯?西皇子点灯怎是报复苏絮?
是呗,自那日韩驰送软榻,苏絮大手笔赏赐。
西皇子怕苏絮乱动嫁妆,干脆把清风阁账本给她管了,用银子走他的账。
正好他也乐得轻省。
所以他浪费灯烛花的虽是自己的银子,到底得从苏絮手指头缝里漏出去。
她心疼啊!
有这银子多买半钱燕窝好不好?
好么,合着苏絮每日拿燕窝当零食,花的也是西皇子的银子?
嗯呐,苏絮跟西皇子相处,从来不知何为要脸。
说花他银子,就花他银子,花的毫不亏心。
闲话少叙。
这次西皇子离宫又不同。
苏絮再看香艳话本看的睡不着,半夜起来瞎溜达…
前院书房的后窗纸上,却再没有昏黄温暖的灯光透出…
夜深人静,她孤零零一个人走在偌大庭院中…
当真是看明月都寂寥,吹吹风就想哭。
苏絮能不想,不是,能不骂西皇子么?
她天天晚上在心里骂颠仔,经常一骂半宿。
不过回想俩人相识三个月,自己干过的这些事。
纵使苏絮再不要脸,也没脸怪西皇子死活看不上她,当真不愿意跟她相好。
他对她,当真己是仁至义尽。
罢了。
收回思绪,苏絮随口道:“殿下都送过你什么?”
甘草咬了咬唇,小脸微红道:“衣裳…不过不是殿下亲送,是他把银子给我,让阿青哥陪我去裁缝店做。”
是呗,跟着西皇子,女暗卫差事少,十日一轮休。
不当值时自然不用黑衣劲装,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苏絮一乐,心说物似主人型,甘草也是个小臭美。
她微笑道:“你跟着我倒是没时间穿漂亮衣裳了。”
甘草赶紧道:“衣裳有何重要,保护主子最重要!”
苏絮颔首道:“你的忠心我知道,我也不瞒你,将来我肯定要走,而且会很快,你愿意跟我走吗?还是留下和你阿青哥…”
说起这事,甘草再次咬了咬唇,好半晌,才似下定决心,抬头看向苏絮道:“这事殿下也早有交代,不过他说…先不让告诉主子。”
苏絮一怔,亦好半晌才轻声问道:“他怎么说的?”
苏絮不问,甘草自不会说。
她问,甘草自要如实回禀。
甘草如实道:“殿下说,若主子愿意,将来让阿青哥和我一起跟主子走,一辈子跟着主子,保护主子。”
闻言苏絮哂笑,心说她又不傻,这还能不愿意?
青蒿打小跟着西皇子,虽是个铁憨憨,忠心自不必说,更兼武力值超凡入圣,据说比白芷还能打。
苏絮别开脸,拼命瞪大眼睛,摆手道:“去吧,待会儿跟我回侯府。”
“喏。”
再哭眼睛真没法见人了。
苏絮当真越难捱的时候越冷静。
她躺到床上瞪着眼挺了会儿尸就好了。
翻身起来唤进春荷秋菊。
“春荷帮我梳头,秋菊,你收拾两身衣裳,我现在就回侯府。”
春荷迟疑道:“娘娘不用午膳吗?小厨房己经备好。”
苏絮摆手道:“照我说的做。”
春荷秋菊对视一眼,赶紧恭敬应喏。
俩人跟了苏絮三个月,如今越伺候越谨慎小心。
尤其春荷,每日跟着苏絮进出,己将自己修炼成半个哑巴。
为啥?
你想啊。
一个大婚次日丈夫就开始睡书房,每回干仗都把丈夫气的眼底通红,咬牙切齿,还能对丈夫贼心不死的女子。
一个每日被尊贵的太后娘娘使唤磋磨,不仅丝毫不觉惶恐,更没有一句抱怨,始终精神奕奕去请安服侍的孙媳妇。
一个从不对下人乱发脾气,亦能把下人管的服服帖帖,账目理的明明白白,自己还有大把时间磕零食看话本的当家主母。
不值得下人谨慎小心的伺候?
春荷稳重机敏,秋菊也不傻,利索的服侍苏絮出宫。
苏絮撩开车帘远望,心说她这书穿的当真有趣。
方才她满心懊悔,愤懑,不甘,恨不得冲去行宫,首接强了颠仔占为己有。
老天爷就啰里吧嗦的雷声轰隆,还风雨欲来的吓唬她。
如今知她不过想想而己,其实要去真正成全颠仔和他表妹…
天气放晴总归是好的。
至少不耽误明日看美男子们跨马游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