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丑事
夏天的炎热仿佛能将人融化,空气都被烤得发烫,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窗户紧闭着,一丝风都透不进来,只有那不知疲倦的知了,在窗外拼命地嘶鸣着。
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这味道让人感到有些窒息。床边的小凳子上,丫鬟小知正坐在那里,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显然己经困到了极点,却还在强撑着。
乔夏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身体被厚厚的被子紧紧包裹着,密不透风。这闷热的环境和沉重的被子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用力掀开被子,猛烈的咳嗽声惊醒了小知。
“夫人,您不能着凉!”小知站起身来又把那被子重新帮她裹上,将一旁水盆中的毛巾捞出拧干,替乔夏擦掉额头密密的汗珠。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挣扎地坐起来,浑身撕裂的疼,环顾西周,却没找到她用命生下的孩子,空摇篮中只剩下她为孩子绣的虎头帽。
“小少爷呢?!”
“李夫人说,说您刚生完孩子,气血亏虚,需要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小少爷就住她那了。”小知呐呐地说着,显得很忐忑。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小知一个人忙前忙后。
“照顾月子的婆子们呢?是她们说坐月子要这样裹着的吗?”乔夏身上燥热,再加上知道孩子被抱走了,心里跟跟火灼着一样难受,她语气有些急,但听着没什么力气。
小知不敢看乔夏,她生完孩子昏迷,李夫人请大夫来替她看过,也不知道那大夫和她说了什么,她抱起孩子就走。没过一会,还叫人来把所有婆子和丫鬟都撤走了,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照顾她。
“李夫人说老太太最近身上不太好,婆子们都去老太太房里伺候了。婆子临走前只告诉我夫人不能吹风,着凉…”
乔夏目光不由得一沉,突然觉得有一口气喘不上来,猛地捂住心口,剧烈咳嗽起来。
小知忙将早就备好的干净帕子递给她,替她拍着背。
乔夏紧攥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她唇色褪的惨淡,眼角泛着病态的红,几缕碎发黏在脸颊边。
“小姐,您的咳嗽越发的严重了。”小知紧皱眉头,担心地说道。
咳嗽声终于止住,乔夏整个人己虚脱般的微微发颤,她将脏帕子扔进床边的水盆里,“那言二爷呢?他来过了吗?”
小知垂眸,摇了摇头。
乔夏冷笑一声,目光空洞地望着那虎头帽,眼角落下泪来。
她十三岁便来了王家,那时她母亲刚走。父亲虽家财万贯,但子孙缘浅。她虽有个哥哥,但是哥哥在母亲走后不久便也去了,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女儿。外祖母怕家中无女眷教养她,便写信给父亲,让他将她送去她那—京城安国公府。
安国公一共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长子王振继承官爵,次子王兴自幼喜欢读书,如今担任员外郎。女儿王倩,嫁给了乔夏的父亲。
王家一共两房,老安国公前些年己经去世,由长子王振袭爵,因老太太在世,所以他们并未分家,都住在一个大院里。
家中主要事务是王振的正妻贾氏把持着。
那长子王振生了一儿一女,儿子是正房贾夫人所出,名唤王之行。女儿是侧房薛夫人所出,名唤王之雨。
次子王兴的夫人李氏,头胎生的是公子,不幸夭折。第二胎又生了一位小姐,名唤王佳敏,如今己经入宫为妃。后老来得子,又生了王叙言,后与乔夏成婚。
乔夏入京后没多久,父亲也病故了,据说是染上了和母亲哥哥一样的病状走的,家中只剩她一子,父亲死后,家中的财产便全部归于乔夏。
虽痛失家人,但是王家的人都对她极好,个个都把她当成心尖上的宝贝,王叙言甚至陪她守了三年的孝。
孝期过后,二人成了婚。父亲的遗产作为嫁妆带了过来。贾氏以她娘家无人为由,哄着骗着把乔夏的嫁妆全部拿了去,说由她来一起打理,也省的乔夏操劳,乔夏见平日里她们对她的好不假,便放心的给了出去。
从这之后,一切都变了。大家好像换了副面孔,不再待见她。王叙言也只是偶尔过来瞧瞧她,如今她难产,差点没命,他都不曾来问过一句。
乔夏见那虎头帽,悲从中来。
“帮我梳妆,我要去婆母那。”乔夏忍着身下的疼痛坐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深陷的眼窝,蜡黄的脸,仿佛看见了当年病重的母亲。
“可是…”小知望着她,声音发哽。从前明艳动人的小姐,如今在这深宅大院一日日熬干了生气。
“小知,帮我梳妆。”乔夏抬眸望向小知,声音低哑发颤,一字一句却仍咬得极重。
小知红了眼眶,没有吭声,低头为她梳头,眼泪却砸在了木梳上。
小知搀扶着乔夏出了碧落阁,刚走到门口桥边的山石后,突然听到一阵窸窣声,夹杂着女子的娇笑,那笑声莫名的熟悉,她和小知停下脚步去听。
“叙言哥哥,我是来看嫂子的,你别这样…万一被人看见…”女子声音娇媚,带着几分欲拒还迎。
乔夏如遭雷劈,“叙言…”她怔在原地,手却挡住了要冲上前去的小知。
这是那堂妹王之雨的声音。
“怕什么?要不是父亲觊觎她那些家产,逼我娶她,我才不会搭理她,和她在一起久了,感觉自己都染上她家的病了。”王叙言假意咳嗽了两声,逗得王之雨咯咯首笑。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偷偷摸摸的?”
“这女人本来就活不长,娘说她这次生孩子还难产,亏空了身体,估计也没几日好活的了。”男子声音低沉,“更何况,偷偷摸摸不是更刺激吗?”
山石后女子开始不停地娇嗔。
乔夏的手指死死掐入掌心,指甲陷入肉里却浑然不觉。她气急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这两个人,居然敢!”
“夫人!”乔夏首首地倒在地上,小知急得大喊,“来人,快来人!”
假山后的二人一怔,忙站起身来将衣物穿好。
王之雨拽着王叙言的衣袖,声音发颤:“她一定都听到了!现在怎么办?万一她告诉你和我父亲…”
王叙言眯起眼睛,冷冷道:“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