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夏一夜未睡,第二天一大早,便来到了关押王家家仆的屋子。这些人虽被留下了命,但日日被关在屋里,每天也过得心惊胆战。
门吱呀一下被打开,刺眼的阳光射进屋子,仆妇们都缩成一团。
“你们在害怕?”
她们睁眼见是乔夏,似乎都松了一口气。
“小姐..小姐…”曾经的管事王妈妈拉着乔夏的衣服,苍老的脸上都是泪痕,“夫人不是没有死吗?一切都有挽救的机会,您去求求老爷,去为我们求求情好不好?您小时候,我还照顾过您的!”
仆妇们齐齐抬头,每个人的面容都很憔悴,眼眶红红的,带着一丝乞求的目光望向她。
她们这样真的好可怜啊,她们都有自己的苦衷,对吧?
乔夏将门关上,漆黑的屋子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可是谁又该为了谁的苦衷,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的父母哥哥不可怜吗?被打的血肉横飞的小知不可怜吗?惨死的她,不可怜吗?
“小姐…”王妈妈惴惴不安地喊着。
“如果你们想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
当天夜里,柴房中的人全被送去了田庄。
母亲身上越来越不好了,没精力再去管乔秋的功课,便将这桩差事交给了乔夏。父亲每天都陪在她身边,铺子也暂时交给福伯打理了。
乔夏去院子里找乔秋,却没见着人。他之前中的毒不深,经过几天的调理,毒己经消去了大半,人比以前也更有精力了些。
本来就调皮,病一好,更是找不到人了!
此时的乔秋正披着一件雪白的毛披风,偷偷站在白梅院外偷看。
乔夏在院子里找他,走到桥边远远的就看见了他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本准备吓他一跳,却被他先发制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父亲和母亲正在白梅下依偎着。
“真美,就像小时候一样..”王倩虚弱地靠在乔海怀里,嗅着那熟悉的冷香。
“是啊,你真美。”乔海看着她的脸。
王倩用尽力气,抬起手掐乔海的脸,“你,油嘴滑舌!”
“是不是没吃饭,掐的一点也不疼…”乔海声音有些哽咽。
“你还是这么嘴硬…”她微微一笑,盯着白梅出了神。“当初父亲要我嫁给你,我以为你是个肥头大耳的老头呢。”
她不肯嫁,想尽办法逃跑。翻墙、钻狗洞…什么办法都使了,但最后还是被父亲抓了回来。父亲将她贴身丫鬟都带走,换了一批嬷嬷看住她。等到婚期,强行穿上嫁衣,五花大绑的被嬷嬷们塞上了船…
船即将靠岸,她们才帮她松了绑。
松绑的瞬间,她推开嬷嬷们冲出舱门,踩着摇晃的船沿一跃而下,身后的嬷嬷的传来一阵尖叫声。
她嘴角勾起,“就算死,我也不如你们的愿!”
风灌满嫁衣的刹那,时间变得很慢。
岸上锣鼓喧天,红绸翻飞,人群如潮水般涌动。而她,只看见了他。
“后来发现是个这么俊的小郎君,跳江的时候是不是很后悔?”乔海故意逗她。
“真…不要脸!”王倩又想抬起手去捏他脸,却发现自己己经没有力气了。
“你…你不会水,当时还敢首接跳进江里救我,最后反而变成了我救你,我这才没逃掉…”
“所以你把我救起来后,才气得捏我脸撒气?”
“是啊,我想跑,但是又舍不得你这么俊又那么傻的郎君,又急又气,只能拿你脸撒气了。”
乔海傻傻地看着她笑,好像又看见了那天她穿着大红的嫁衣,衣诀在风中翻飞,宛如一朵盛放的牡丹花。
“早知道,就让你逃了…”
“要是我那时候死了就好了…”
那天,阳光如往常一般温暖,白梅又生出了几个花苞,随时就要绽放。
乔海滚烫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
怀里的人,在满院梅香中,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