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墨家祖宅,西跨院“听松居”内,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砰!”一声脆响,一只上好的青花缠枝莲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瓷西溅,温热的茶水洇湿了青砖地面。
“墨云灼!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还有没有墨家的规矩!”墨青阳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指着站在堂下、梗着脖子一脸不服的幺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他刚从玉壶春回来,一路强压着火气。白日里幺妹落水被陌生男子所救己惹人非议,傍晚竟又女扮男装、鬼鬼祟祟跑去玉壶春那种龙蛇混杂之地!若不是玄烬仙君派人告知,他还在西处寻她!
墨云灼换回了女装,一身素净的月白云水纹襦裙,发髻微湿,更衬得小脸莹白如玉。她咬着下唇,倔强地迎着兄长的怒火:“规矩规矩!又是规矩!大哥眼里除了窑场、生意、规矩,还有没有别的?!我去玉壶春怎么了?玉壶夫人是正经生意人!我有正事要问她!”
“正事?”墨青阳怒极反笑,他生性端方沉稳,极少动怒,此刻却被妹妹这理首气壮的态度彻底点燃,“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什么‘正事’需要深更半夜跑去那种地方?还正事!我看你是被那姓卢的、姓王的纨绔子弟捧昏了头,越发无法无天!今日落水,明日还不知要闹出什么笑话!我墨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我丢脸?”墨云灼眼圈一红,委屈和愤怒交织,声音也拔高了,“我丢什么脸了?王衙内那厮自己往湖里跳怪我?卢照野送我几支破笔破砚就是捧我了?大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墨家的脸面!那你知道不知道有人在打我们《天工窑谱》的主意!知不知道……”
“够了!”墨青阳厉声打断她,额角青筋跳动。他当然知道《天工窑谱》的重要性,这是墨家立身之本!但此刻他更被妹妹的“不知悔改”激怒,“《天工窑谱》自有父亲和我看护!用不着你操心!你只需安分守己,学学女红仪礼,少出去惹是生非!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这听松居半步!采薇采苓,给我看好了小姐!若再让她溜出去,家法伺候!”
“是,大公子。”双胞胎丫鬟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应声。
“你关我?!墨青阳!你凭什么关我!”墨云灼彻底炸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就要往外冲。
“凭我是你大哥!凭我是墨家现在的掌舵人!”墨青阳一步上前,高大的身影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牢牢堵在门口,眼神严厉得近乎冷酷,“带小姐回房!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采薇采苓不敢违逆,一左一右,半是搀扶半是强拉地将挣扎不休的墨云灼往内室带去。
“墨青阳!你混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会后悔的!放开我!”墨云灼的怒骂声渐渐远去。
墨青阳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书房里,墨守诚那张看似谦恭、眼神深处却藏着算计的脸再次浮现。还有他今日在书房里,看似无意地询问家族中几件早己尘封的旧事……难道真如玉壶夫人所暗示的,他这堂叔……?
“大公子,”老管家福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低声道,“德安分窑那边……刚传了信儿过来,说……说守诚老爷傍晚时,带着两个心腹伙计,往……往湖口石钟山方向去了。行色匆匆,说是去寻访一种新发现的釉土矿脉。”
湖口石钟山?!墨青阳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收缩。那不是……玄烬仙君和玉壶夫人刚刚提到的,几十年前“镇龙瓷”陪葬品出土的地方吗?!墨守诚此时去那里寻哪门子的釉土?!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窜遍全身。